不求开心了
这是大女青2020年第 31(总 408 )篇原创
澜小友:
见字如面
很开心收到你的来信。疫情以来,表达的出口滞涩住,说什么都有无力感。
公号几乎断掉。虽然它并非表达出口,只是个信体的形式,严格说,它是个任性的存在。
然而,现在,连任性都不觉得合理,自己知道就好,呵,我是说,自己悄悄任性就好。
与表达之无力相反,很小很小的行动,很细微很细微在进程中的事情,都比以往更投入,体会到与当时事当时行在一起的快乐。
我喜欢你来信散文式的记述你的旅行。画面栩栩如生地呈现在我眼前,感受到你彼时深切的欢喜。
旅行几乎是存在每个人心田里的梦想之一。尽管落实时,它千行百态,各人不一。
走出去,和不同人,和各样事,和未经预期的风光相遇是冗常时光里的即时慰藉。
虽然我现在已少这样想。疫情改变了我很多,至少是内里的很多很多,一言难以蔽尽。
但我仍然鼓励花期正当时的你们,尽其可能地多走路、遇人、读书、经历、记录,让体验过的那些都留有美好痕迹。
大学时期的旅行是我概念里最像旅行的旅行:钱少、东西极简、行动力强、不怕苦、不挑剔、容易开心满足、胸中满是最新鲜的感受和冲动。
这个时期养成的旅行中的习惯,甚至能持续终身。
我徒步时被戏称为“骆驼”,就是大学出门玩时养成的习惯:为了省钱,更为了外出如厕不方便(尤其火车硬座和大巴走村镇戈壁),我出行时吃喝很少,一块面包或巧克力,几口水而已。但反而很精神,眼睛灼灼,耐力无垠,不是孤狼,也像个九条命的狸猫没差,生存力和适应力极强。
工作后公务出差或旅行,五星级酒店也好,招待所也好,沙漠里露宿也好,6个小时以上的飞行,12个小时以上的自驾,都能安之若素。
澜妞儿啊,不晓得是不是多年写日记,我总是在用信体时最感自如。
日记是自言自语,信体呐,是晓得对面有人听,具托付感般地自言自语。仿佛这些话因了被接住被收听就如被抚摸被珍惜了一般,心中温柔如河水,静流潺潺。
嗯,这抚摸的比喻来自哪里呢?
约莫是初二,我同母亲回四川探亲,她给了我零花钱,我大着胆子人生第一次买了两本言情小说(而非借阅),亦舒的《曾经深爱过》和《胭脂》。
前本是:男主爱上离异建筑师女主,女主永超名言是自己第一孩子第二,她说: “第一是我自己。到最后,人最爱的,必须是自身。倘若我没有了,谁来爱我的孩子?”
再比如这段:
“至美,”她温柔的说,“打第一日在酒吧见你醉倒,我就知道你对男女之间的感情尚有憧憬。你还认为女人会得痴痴地等男人回心转意,而被追求的女性应当像雾似花,若即若离,使些小手段来恬增情趣。至美,我没有时间,我连做母亲的时间都没有,怎么胜任情人这么奢侈的身份?” 我脸色苍白,看着她。
她完全说得对。
“一切都过时了,至美,”她同情而惋惜的说,“女人已经不再哭哭啼啼渴望一嫁再嫁,我们有工作有地位,并不希企在男人身上获得什么恩惠,你的思想再旧没有,好像一个穿古装的书生。”
我瞠目结舌。
过半晌我回过神来,“归宿呢,”我问,“你的归宿呢?”
“我的归宿是我自己。”
“你竟这样自强自大!”
“我们必须这样。”永超笑,“不然谁帮我们。”
全书中最感情外露的动作不过这么一节:
她忽然侧过头,将我的手天衣无缝地轻轻夹在脸颊与肩膀当中。
只是这样,却令彼时我的少女心怦然而动。
不能不说这两本书对我的价值观以致感情生活的影响不大。抚摸般的温情温柔就源自这里了。
后本《胭脂》是女主和母亲、女儿一家三代单亲女人的故事,嘿,可不就和我更像了。(尴尬)
人啊,这一辈子不清明觉知起来,就得在这些书本里,影剧里、别人的故事里,不停的投射自己,愚弄自己,蠢到底。
是怎么聊到这里的?哦好是啰嗦。感谢你打开了我表达的出口,能部分释放也是种解压。真好。
今天是上班日,休息了两天,已觉足够。
越是疫情的停摆期,越喜欢行动,哪怕只是身边平常的事情,都愿意认真、郑重、投入。
比如,提前半小时来办公室,还是花了一个小时整理花草,打扫卫生:
鲜花换水,剪枝,重新插瓶;
水培植物清洗根系、叶片,处理掉烂根,洗干净器皿,灌清洁的新鲜水;
土培植物剪掉黄叶,趴倒的枝叶用小棍支棱起来,让它们站立;
用喷壶喷水雾到所有花木上,看那水珠滴滴颤颤晶莹莹的停在叶片花瓣上;
再擦桌椅除灰;
加湿器加满水,让湿气喷到花上落在桌面,白雾弥漫;
最后蹲地上把地面全部抹净。
几平米的小办公室,因为这样的关照,令它与我深深链接。
我至为相信万物有灵有情。 你照顾关注的所有物事会反向回来回馈和照护你。
对,任何物,任何人。
只是我们太多时候处于无明无意识当中,不会有意识的与人与物连接,从心出发并延伸出去的那种连接。
端午假的第一天就挂了老太种的艾草在门窗上,闻着它们清香的味道,心里默念:谢谢你帮我们驱邪避灾。
打扫卫生,把卧室的所有角落都清理干净,洗纱窗时,黑灰扑面而来,却好有成就感。换一盆一盆的水,直到水清澈无泥。边洗边也念:谢谢你为我遮挡了这么多脏灰。
是有点傻气的吧?
睡觉的卧室,工作的办公室,是与自己相处时间最久的场所,尽心尽意的关照好它,相当于为自己打造了一个清洁明亮畅达的能量场,这份清洁明亮畅达的正气会形成滋养,无声无息潜移默化的渗入身体、意识和心灵。
如果忙碌时顾念不到,那么,疫情的慢拍时期,不正好郑重这份关照吗?
我就是这样想的。也在这样行动的时候有轻松和自在的愉悦。
是的,我不再妄谈开心两字。这场正在经历的疫情以致更多在疫情面前退后的洪灾、火灾、地震等等自然与人类世界交织在一起的混乱,让我深觉追求开心更像某种上瘾症,太过奢侈和轻浮。
平安足够。
如果能时时有意识,有觉察,在趣味里,专注、深入、有清明的行动和付出,而不时感受到自在和轻松,就已然更好了。
叨到此。
祝夏安
Yours
桃子大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