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游记(2015年)(续16)
(额尔古纳河岸)
额尔古纳河东岸
出满洲里不到20公里,公路左侧有一条不起眼的柏油路。
在驴友攻略里,此路被称为国防路,其终点是300多公里远的室韦镇。
如果自黑石头离开国防路,绕根河取道恩河到室韦,则又多出近100公里的路程。
国防路沿额尔古纳河流向前行。路的前半段为丘陵草原区,是呼伦贝尔草原的腹地。韧劲十足高齐腰深的牧草在阳光下闪着白光,随风起舞却了无声响。
额尔古纳河含沙量低,在阳光下永远比蓝天还要蓝。宽阔的河床抚慰着望不到边际的湿地,那里是白天鹅的天堂。
主航道在湿地旁划出无数个S形,缓缓移向白云流动的北方。
黑山头往北行,山势渐高,河道变窄,到室韦北5公里的临江民族村时,俄罗斯对岸树木的叶子似乎也能辨得清楚。
额尔古纳河沿临江村再前行100多公里,与俄罗斯境内的石勒喀河汇合后,化名黑龙江东流入海。
恩河、室韦和临江常住民,多是白人面孔东北口音的俄裔后代。走在街道上,摆着鲜花的木刻楞房子旁,一阵阵飘来烤列巴的香味。
由室韦东北行,便进入林涛不息的莫尔道嘎林区。黑色路面向前方延伸,高大的林木变换着色调伫立一旁,不时有点缀着“塔头”的水泡子闪过。
莫尔道嘎是内蒙东部的大林场,从东山电视塔下望去,苍茫林海涌到群山天际线尽头仍未消失,依然在余晖映照下闪跃着光芒。
由莫尔道嘎镇北端可进入森林公园。园内公路是单行线,全程约100公里。记得当天下雨,园内再未见有第二輛车来。徒步走在“猎人鹿道”上,总是担心黑瞎子从哪棵树后跑过来问候。在一个叫红豆坡的地方,拾翻了半天,也未见红豆的半点踪迹。不远处几人合抱的樟子松如同士兵队列,脚踏岩石,以令人吃惊的高度和雨云汇合,展示着自己的性格和意志。
公园尽头是名声远播的白鹿岛。要拍摄白鹿岛全景,需从旁边的铁塔攀爬上去。当时下雨梯滑,未敢举步。
白鹿岛再往北行30公里,过了激流河不远,应该就是奇乾地面,那里有几户人家,是内蒙纬度最高的自然村。由于修路,车过激流河便只能掉头返回。
额尔古纳河东岸,一般被认为是蒙古族的发祥地。溥仪老师、国学大师王国维曾就《新唐书》“室韦”考证道,唐书中“室建河”为额尔古纳河,其出自“俱轮泊”,即现在之呼伦湖。因此,静安(王国维字)认为,唐书所称“蒙兀室韦”是蒙古族之先祖,居于额尔古纳河之东,即前述之国防路及莫尔道嘎林场所在区域。
静安结论成为一个时期的主流观点。因此,拉布大林(根河市,现额尔古纳市)与莫尔道嘎林场衍生出许多故事景点,如成吉思汗室韦祭祖说,莫尔道嘎意为“上马出发”说(本是原住民鄂温克语“碧绿的小河”意),莫尔道嘎镇为皇后孛儿帖故乡说,白鹿岛是成吉思汗22代祖苍狼和白鹿生活地说。
近年来,成吉思汗祖先源自于额尔古纳的观点越来越受到质疑。新旧唐书乃至晋书里说的室韦是不是蒙古人的祖先?室建河(又称望建河)是指额尔古纳河,还是指现俄罗斯境内的石勒喀河?成吉思汗22代祖是从呼伦湖还是贝加尔湖迁徙至三河源(现位于蒙古国肯特山麓)?
比新唐书成书时间晚了150年的《蒙古秘史》,是蒙古人自己组织编写的历史,关于先祖迁徙的路线,虽然根据记忆传承,但可信度较高。
秘史称其先祖苍狼和白鹿渡“腾汲思水”来到位于斡难河源头的不儿罕山,生有一个儿子叫巴塔赤罕。“腾汲思水”即贝加尔湖,“斡难河”即今鄂嫩河(流经蒙俄境内)。《元史》太祖本纪曾引用的成吉思汗名言:“三河,祖宗肇基之地,毋为他人所有。”这似乎也不支持源自蒙兀室韦说。
再回头看《新唐书》本身的不足:一是额尔古纳河源自于海拉尔河,而非俱轮泊(呼伦湖);二是将室建河(石勒喀河)与忽汗河(额尔古纳河)混名。
后人对24史文献认知上的不足有:将室建河理解为额尔古纳河,将蒙人部落居于河(石勒喀河)南岸理解为居于额尔古纳河东岸, 将蒙兀室韦人等同于蒙古人。
在公元8世纪苍狼白鹿传说年代,北方民族祖先逐渐由狩猎向游牧过渡,三河及额尔古纳河、石勒喀河和黑龙江广大区域均为处于原始社会后期的狩猎民与游牧民活动的范围,在生产生活活动中,形成北方最初的不同民族形态。因此,不能排除额尔古纳河东岸是蒙人祖先的发祥地之一,但也不能笼统说,它是成吉思汗先祖的居住地。何况《蒙古秘史》未见有成吉思汗在室韦至莫尔道嘎一带活动的记载。
旅游部门最会编故事,不过,谁也管不了人家这个爱好。
(传说中的白鹭岛)
(作者:顾德欣,中国老教授协会战略研究中心主任,原国防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