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军:打工记者(小说连载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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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肾之念结识恩师挚友
当老徐随着出站人流走出火车站时,正是上午时分。生命恍惚,岁月恍惚,38岁男人孑然一生,第一次痛苦婚姻留下爱女可可,寄养在老家爷爷奶奶身边,自己身无分文,前途暗淡,一腔乡愁,一缕忧思,几许心痛,一起涌上了落魄的老徐心头。
出站口,一份当天的都市报吸引了老徐。随手取阅一份,一个陌生记者的名字映入眼帘:青紫。想必是个女性?老徐心头突然涌起一阵酸楚,产生一种想找人倾诉的欲望,于是将电话打到报社编辑部,索要到青紫记者的联系电话。电话接通后,听声音果然是位女记者,老徐告诉她:“我是一个曾经心比天高的男人,当过九年警察,经过商,现在失败了,一文不名,想死,但想到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又死不下去。现在,唯一所剩是自己强健的躯体,想卖肾换钱留给年迈的父母和女儿,然后找一个清静的地方了此一生!”一口气说完心中突然产生卖肾的想法,她静静地听着。末了,她留下一句:“你到报社来找我,我可以帮助你。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帮我?一个陌生的女记者。老徐恍惚地摇摇头,但还是背着空空的行囊去了报社。
说实话,青紫记者委实算不上是个好看的女人,更难用漂亮一词来形容她留给老徐的第一印象:矮胖、白皙,五官的搭配显然有些错位,穿着打扮不像是老徐心中的记者形象。“你是君子?”她也一眼认出了老徐。“你先坐坐,我处理完手中的这篇稿子就跟你谈。”简练的交待完毕,青紫就开始伏案工作。
大约十多分钟,青紫记者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稿件,交到旁边一位男同事的手中,低声说了两句,然后对老徐说:“走吧,我们换个地方。”出了报社大门,沿大街侧行200多米,青紫将老徐带进一个名叫“春风”的茶楼。泡了两杯茶坐定之后,青紫喊来服务员,征询老徐吃盒饭、点菜、还是面食。最后,她为老徐叫了一个套餐。边吃边聊中,青紫问起了老徐为何卖肾的话题。面对和风细雨般的青紫,心中一酸,顾不上大男人的面子,无助、委屈的泪水断线似地掉下来,老徐对青紫敞开了心扉。话题先从老徐失败的婚姻说起,相濡以沫十年的前妻离他而去后,又从警察职业上下岗,转而倾其前半身的积蓄,追随前妻到广州经商。一年多后,由于不谙经商之道,20多万的积蓄一赔而光,绝望地走在深圳街头时,老徐曾经动了死的念头,好象那才是对自己失败人生的最好解脱。
静静地听完老徐的倾诉,青紫记者没有插过一句话。中间只是默默地将手纸递给他。这时,窗外的街道已华灯初上。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幸或痛苦的经历,我也是如此。但人生的苦难算什么?你是一个男子汉,一个身强体健的男子汉。你有一双好好的手,为什么不从头开始呢?况且,你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在等着你。除了卖肾,在其他方面有什么困难,我都可以帮助你。你不是也写过不少文章发表吗?你可写你所经历过的生活:离婚、下岗、经商失败、想要有个家等等。我希望你振作起来,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经常在报上见到你的文章和名字。”临了,青紫没容老徐推辞,付了100多元的套餐、茶水费。随后,她又带老徐安顿好住处。两人道别后,在都市喧嚣的夜色中,泪水模糊了老徐的双眼,他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大街对面。那一刻,饱经苍桑的老徐才深切体会到,一个人在痛苦失意的时候,他人的一席话,一点行动,足以使自己无助的心中感到温暖,感到这个世界的美好。
第二天上午9点多钟,这是老徐与青紫记者头天晚上约定到报社见面的时间,但鉴于在昨晚的谈话中她曾明确地告诉老徐,按照国家有关法律,人体器官是不允许买卖的,她只能帮忙到省城几家大医院打听,看是否有需要换肾者,这种情况下才能有偿捐献给别人。老徐有些犹豫,这也许不是三、五几天能解决的事,自己包里那200元钱也不容许再在省城滞留下去。再说,青紫记者也许是为了稳定自己的情绪,才如此答应下来的。于是,老徐决定离去,先回家乡再说。他马上给青紫打了个传呼,等她回过来时,告诉她自己准备回家了。青紫记者再三劝老徐在省城呆呆,想想其它办法。老徐在电话里再三致谢后,不顾她的劝说,挂断了电话。
老徐回到家乡几天之后,那晚在省城与青紫记者谈话的一幕幕情景在头脑里始终挥之不去,于是,他提笔写了一篇《难忘那位记者大姐》的文章寄给都市报。大约过了一星期,老徐突然接到青紫从省城打来的电话:“你让我好找,怎么一走之后连个电话都不打来?”接着她告诉老徐,报社见到他的文章后,自然想到文中所提的记者大姐就是她,于是要她写篇文章配发。青紫说,她写的文章名叫《投以信任,报以真诚》,在明天的都市报第二版和老徐的那篇文章一并登出。她说,编辑拿到老徐的那篇文章就连声称赞,一字未改就发了出来。她希望老徐尽快去省城,帮他在省城找份适合老徐的工作。本来在家乡也找不到什么事做,第二天上午,老徐就动身赶往了省城。
青紫在省城南门车站接到老徐后,把行李暂搁在她报社的宿舍里。当晚,饱饱地吃过一顿省城的风味小吃后,在青紫的提议下,两人沿着护城散步。从沿江宾馆顺河走到东风大桥,又折返回来。跟青紫在一起,使老徐忘记了旅途一天的疲惫。走到深夜11点时,老徐心里不禁暗自着急起来:今晚还没有落脚的地方啊。青紫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心思,仍兴致勃勃地跟他聊着自己到报社工作前,在老家上学、工作的一些趣事。慢慢的走着、聊着,直到凌晨1点多,青紫才恍然觉得太迟,说:“我们回去吧!”一路上,老徐仍在焦虑今晚在哪住的问题。青紫说:“太晚了,恐怕不好找住的地方,如果不为难的话,就到我宿舍将就一宿?”她这么一说,老徐默默点了点头。
青紫的宿舍,出乎老徐意料就只约10平方米那么大一间,浴室、卫生间都是几人共用的。当晚,他俩顺理成章地走在了一起,开始了在省城的同居生活。后来,老徐才逐步了解到,青紫来自省城附近郊县,原来是公务员,离婚后独闯省城,在都市报刚刚创办不久考进了报社。
凌晨3点多钟,疲惫不堪的青紫枕着老徐的臂弯入睡后,老徐还睁着眼睛回想着这突如其来所发生的一切:难道真的是上苍眷顾我,在我经历这么大的磨难之后,送给我一场意想不到的爱情来弥补?
这以后的几天,青紫每天到报社报道后,就带着老徐跑采访。采访完,一回到临时的小家,就逼着老徐将当天的采访材料写成新闻,由她一一指导修改。疑惑的老徐不断问她:“我真的能行?38岁的门外汉,真的还能半路出家成为一名记者?”
大约是在老徐到省城半个多月的一个下午,青紫早早结束了报社的工作,将老徐约到护城河边的滨江茶园。泡了两杯茶后,平时总是有一肚子说不完话的青紫却反常地沉默着。老徐预感到她有什么重大的事要同他商量,便也沉默地等待着。过了好几分钟,青紫才慢慢开口:“你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来了,但我现在下不了决心,该不该帮你。帮你,我要损失眼前现实的一切:报社刚分配给我一间120平方米的房子、稳定的收入等等……”接下来,青紫告诉老徐,原来都市报的一名副总编,不久前调到省城另一家报社当了老总,上午找她谈话,求贤若渴,让她炒了都市报过去,自己选配人,组成一个焦点报道部门,直属老总管。她如果答应过去,顺理成章就可以把老徐带过去。末了,青紫用眼光直视着老徐说:“我不知道放弃我现在优厚的待遇过去值不值得?也不知道你将来会不会辜负我这番心意?”老徐没有回应她的眼神。但不善发誓表白的老徐却对青紫发下重誓:“相信我,我这一生都会珍惜你的这份爱,也绝不会辜负你!否则,上苍不容!”
事情也真如青紫预料、安排的那样,两天后,老徐就跟她一起顺利进入了那家报社。并且,就只有他们俩组成了报社的焦点报道小组,从此开始了老徐在省城都媒体一系列轰动性报道的辉煌记者生涯。
作者简介
瞿军,居四川绵阳。四十年读书不辍,坚持笔耕,发表小说、散文及诗歌作品百余篇。作品散见于国内各地刊物。著有散文集《心灵的旅行》、小说集《桥头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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