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数笔就拍卖数亿——这个美，我们怎么审？
|
作者／开饭 制作／小黑 |
校阅／Boyi 翻译／Francis |
前言
赛·托姆布雷 (Cy Twombly, 以下以TW简称), 美国著名抽象派艺术大师，他被视作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最有影响力的艺术家之一。大多数人第一次听说他的名字，是因为“贵”。他在1968年创作的的作品《无题（纽约市）》在美国纽约苏富比拍卖会上以7035万美元 (约4.49亿人民币) 成交。
《无题（纽约市）》 / 1968
初识TW的作品，给我们的第一印象就是混乱，一种语言上的不适感。我们必须大胆的说，TW的作品和它的外在一致：它是扁平的。这些作品在我们的观察下似乎变得非常简单、直白、单纯。TW的作品“幼稚”吗？是的，为什么不呢？
TW的作品炙热的在你的眼眸和唇间流淌着，持续让人困惑或失望。像很多人说得那样TW所创作的是文字作品，在一定程度上有书法的参考。他所参考的文字（比如那些诗人的文字或者在我们文化里的文字）可以帮助他找到一个新的方向，这种参考方式与仿造或灵感无关，只是文字绘画的影射。
TW用他的方式去表现：文字存在的意义不只是在于其形式或者它的使用，还在于其书写的过程所产生的动作。文字从书写的过程中产生，它在姿势的挥舞中行走：那些交叉，颤抖，涂抹，疏忽，失误都共同构成了这个作品。TW的作品在我看来是行为的艺术，是行进中所产生的艺术的“痕迹”。
Apollo and the Artist / 1975
这期文章，我想主要介绍赛.托姆布雷艺术作品中的一个系列——“BACCHUS”，并且以尽可能多和详尽的角度去分析他们，也为大家欣赏艺术作品提供一些视角和可能性。
Untitled / 2005
325,1 x 494 cm
“Bacchus”（巴克科斯）是由古希腊语转换而来，译为酒神。著名德国诗人弗里德里希·霍尔德林（Friedrich Hölderlin）在他的作品中提到了酒神——“年轻的酒神来了，从睡梦中惊醒了各国人民。”酒神将带来战争和疯狂，他是陶醉，疯狂和狂喜的神灵。
酒神出现在许多绘画大师的作品中，例如巴洛克风格的领先者卡拉瓦乔（Caravaggio）将巴克科斯描绘成一个皮肤白皙，柔软而肌肉发达的男孩。他总是被葡萄和葡萄酒包围。
Bacchus / Caravaggio / 95 x 85cm / 1593
2003年，在美国入侵伊拉克后不久，TW开始创作他的巴克科斯画作。他从荷马史诗《伊利亚特》（Iliad）中寻求灵感。《伊利亚特》（Iliad）是一部古希腊史诗，关于英雄和特洛伊战争。TW经常从历史神话和文学作品中寻求素材，来回应当代政治暴力事件。
2005年在泰特美术馆的第一次展览中，TW准备了八幅酒神主题的画，标题如下:
|
1 |
Bacchus |
|
2 |
Psilax |
|
3 |
Winged (wine) |
|
4 |
Maniodes |
|
5 |
(Theokritos) |
|
6 |
Mainomenos |
|
7 |
(Dionysos Homer) |
|
8 |
(RAVING) |
Mainomenos
Psilax
生活于阿米克拉伊（Amyclai）的人民因崇敬酒神，称其为“Psilax” ——带有翅膀的酒神。希腊地理学家保萨尼亚斯（Pausanias）曾说过，酒对于阿米克拉伊人来说如同鸟儿有了翅膀，带着他们的精神放飞。
带有翅膀的酒神
“Maniodes”和“Mainomeos”都有疯狂和残暴的意思，源于忒奥克里托斯(Theokritus)的田园诗(Idyll)和荷马史诗(Homer)《伊利亚特》（Iliad）。巴克科斯的身边总是环绕着他疯狂的随从，跳舞的妇女，流淌的美酒，这些人不受限制，不受约束，猖狂和肆意。所以巴克科斯的到来总是带着混乱和不安，即使周围环绕着欢乐甜美的氛围。酒神有着多重的象征，既有“Psilax”般的愉悦和感性的解放，又有“Mainomenos”般的放荡和混乱。
酒神和他的随从
弗里德里希·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曾在他的《悲剧的诞生》（Die Geburt der Tragödie aus dem Geiste der Musik）中提到以酒神和太阳神为原型的哲学二分法，他们均是天神宙斯的儿子。太阳神精神是一种理性、美、秩序和光明；酒神则代表生命力、疯狂。人们打破禁忌、放纵欲望，解除一切束缚，复归自然。这是一种痛苦与狂喜交织的非理性状态。书中他介绍了希腊悲剧理论，这也是20世纪普遍流行的文化哲学和美学。
酒神
解除一切束缚
复归自然
太阳神
理性, 美, 秩序和光明
一方面是精神和秩序的世界，另一方面是激情和混乱的世界，它们共同构成了希腊文化的基本原则。比如在威廉·莎士比亚（William Shakespeare）的作品《哈姆雷特》中，主人公，也是悲剧英雄，在面对自己如酒神般混乱不公正的命运时，仍然努力如同太阳神般对命运进行挑战，但直到他死亡也没有实现。希腊观众于舞台上看到人类共同的痛苦，可以更加热爱生活。这场悲剧使人们可能感受到尼采所说的酒神精神的本质-人类的原始性。
在酒神精神与太阳神精神脆弱的平衡中产生了即所谓的“艺术冲动”，这是形成艺术的源头。疯狂使人陶醉，这对于促成任何艺术创作至关重要。在这种状态的刺激下，人的艺术意志得以增强，并且人们可以竭尽所能地去实现他们想要的完美。这也是艺术的重要性。
正如TW在1952年所说的：“绘画会有一种危机感，至少当面临关键的时刻。就像我曾说过，在危机中，这种危机感绝不是一种病态，而是一种欣喜若狂的冲动。酒神就体现了狂喜的冲动或者说是艺术本能。”
Untitled II (Bacchus) / Cy Townbly
透过画面我们可以看到TW愤怒的表达。肉色背景上的血红色使人很容易联想到血液，肉和酒。甚至我们可以想到TW在创造他们时一系列癫痫发作，飞溅和灭绝的舞蹈动作。这种笔法的编排是大胆的，具有表演性的，甚至是戏剧性的。
在这套连贯统一的绘画方案中，存在锯齿状的，不和谐的中断时刻，其中笔触松弛甚至塌陷。向上浮动的循环跳动的圆圈被偶尔掉落在画布上向下滴落的血红色颜料所抵消。
Foto von „Bacchus“ und Pinseln an langen Stangen im Twombly Studio in Gaeta, 2008/2009
TW的早期作品经常使用铅笔和粉笔来创建独特的书写标记。60年代起，他开始使用油画材料，从70年代起，他一直使用丙烯颜料。丙烯颜料的使用使TW达到了绘画流动性的效果并让产生了流动感。
早期的创作使他变得烦躁，由于某种身体上的原因，站立时的呼吸困难让他在画面前失去耐心。当他创造巴克科斯系列时，有了不同的感觉，他说他拥有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在加埃塔省TW的工作室中，我们看到了TW画巴克科斯所使用的长杆和画笔。与其他艺术家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准备大量的手稿和笔记。他将杆子的末端绑上刷子，这是晚年艺术家努力克服身体上的限制和解决绘画面积大的障碍的方式。透过这张图片我们可以看到一些画布靠在墙面上，使仍处于液态的颜料向下流动并积聚在墙壁和地板间的折痕中。
TW的这种看似简单又毫不费力的绘画背后实际上也参照了杰克逊·波洛克 (Jackson Pollock)的技法与亨利·马蒂斯 (Henri Matisse)对工具的使用方法。
Jackson Pollock
Henri Matisse
结语
如同往期文章所提到的“基于这个文化的土壤所创造的东西就会被在这个文化土壤下成长的人先一步接受”的观念，可能在东方语境下成长的我们并不能快速理解TW的作品。但我们透过笔触、线条似乎就可以洞察到属于自己的那份见解，这份见解与我们灵魂深处或产生共振，不见得懂了什么，却看到了一些未曾赏析的那份来自艺术家们的冲动，在最初创作时由他们内心世界的灵感具像化后形成的那份真挚。
参考文献：
Roland Barthes, Cy Twombly: Arbeiten auf Papier und die Weisheit der Kunst in der Verantwortung von Formen,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1.
Roland Barthes, Cy Twombly oder Non multa sed multum, Der entgegenkommende und der stumpfe Sinn, Kritische Essays III, Suhrkamp, pp.165, 2013.
Kirk Varnedoe, Inschriften in Arcadia, Cy Twombly: Die Werkübersicht, Schirmer/Mosel, pp.60, 2014.
Nicholas Cullinan and Nicholas Serota, 'Ecstatic impulses’: Cy Twombly’s 'Untitled (Bacchus)’ 2006–08, The Burlington Magazine, Vol. 152, No. 1290, 2010
Gary D. Astrachan, Ph.D., Dionysos. Mainomenos. Lysios: Performing madness and ecstasy in the practices of art, analysis and culture, Journal of Jungian Scholarly Studies, Vol. 4, No. 4, 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