袜子里的光阴
闵生裕
刚上大学时,我们210宿舍与同班的另一幢楼的女生402室结成友好宿舍。就像大唐帝国与女儿国结成友好国家一样,双方来往频繁,准备世世代代友好下去。那时宿舍七人把卫生搞得那叫整洁。一学期下来常常评优。但是,很快我就发现,除个别人外,我们和402没故事。再说了,宿舍的清洁与否与女神是否青睐没有必然联系。事实也雄辩地证明了我的判断。我们宿舍那个把自己刷扮得特别整洁的兄弟,直到大学毕业没找上女朋友。
关于宿舍卫生,我先掉了链子。堕落,从环境开始,两双袜子换着穿,那时年轻,活动量大,尤其常踢球,踢累了人倒在床上,袜子却站着。这也不是个事,踢到床下眼不见为干净。关键是我的床上太乱到处是书,床头有个小担板显然不够用,上面横着宣纸。有一天系学生会突击检查,我那个最乱床铺激怒了带队检查的辅导员。他说拍张照片,作为反面典型上学校大橱窗。这事我不知道。直到有一次学校办展板,让我给写字,写完了我没事看准备往上贴图片,漂亮女生秀人家整洁的宿舍温暖的家,我突然在角上发现一张照片那么熟悉。床衣服与图书乱扔,地下破鞋共臭袜共舞。我去,这不是我的老巢么?我写完字趁人不备把照片偷走了。开玩笑,太他妈吓人。床头那幅书法,一看别人就会认出是我的。
其实,我的上铺比我好不到哪去,人家不但被子不叠,还彻夜赌博,钱输了赖在床上不上课,因为是少白头染过了,头发不理,以至于头上都出现了白脑心。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小女朋友对他的依恋。人家中午下课来到宿舍,站在床沿,催着让起床,起来后带出去理头染,然后给了二十块钱说,就这二十,输了就别再耍了。
我到部队后,先是在战斗班与战士们过普通一兵生活,我最头痛的是叠“方豆腐块”被子。八月天热,我早上五点半起来,把被子铺在水泥地上整,用膝盖压,用夹板修。但是,我的被子就是不听话。总是比不上其他战士的。后来,我索性不收拾,因为我就是再认真,我肯定是班里的倒数第一。所以,干这活对我来说毫无成就感。战士们被子叠得整齐的,中午舍不得用,坐个小马扎伏在床沿睡。我虽然也不拉开被子大睡,但我趴在床上睡。有一天排长来了,他说“你看你被子叠得那个求姿势,你还睡觉呢。”我没吭气,同时来检查内务的司务长和班长帮我整,我在一边袖手傻看。我知道,部队的内务管理对普通一兵的习惯养成大有好处,但是,对叠被子我一直不理解,谁敢说被子叠的好的战士就是素质最好的,这个能说明什么问题?有的战士单双上上不去,吊到杠子上像死狗。而我的单双杠水平在他们中是中上水平,就连一般人玩不了的双立臂和五动倒立我都能完成。他们那里知道,我从高中就开始玩单双杠,甚至在大学和女朋友在操扬约会时,我先练一顿杠子,然后挂杠子上等待。在我转业前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向我们警卫队的战士讲巴顿将军的传奇故事。我觉得一个真正的军人不是只会整内务搞卫生。后来,我们的条件好了,有自己的靶场,射击机会多多,此前,有的战士当了几年兵没摸过枪。正应该了那句话,野战军的炊事班长——戴绿帽子、背黑锅,不让打炮。
毕业二十年了,我的老毛病不变,老婆深恶痛绝。当然,我的袜子也没年轻时钢健了,它象老汉的裤裆,再也站不起来了。我坚持一国两制,即大环境必须整洁,小环境可以凌乱,比如我的书房,应该是特区,笔墨纸砚及书刊杂志,就是乱也乱得书香十足。偶尔扔一两双,它的味道也绝对压不住书香与墨香。老婆说衣服她可以给我洗,但袜子自理!而且明确要求,一天一换,我说我坚决拥护你的英明决策,但是一天一洗,不是不可能,是根本不可能的。你把我送到罗马鲜花广场烧死都不行,因为我必须捍卫心中的真理。服装鞋帽之于我,统统是孙子,都是伺候爷的。于是,我一次买十几双,最初经验不足,买不同颜色各种牌子,后来,我只买一种颜色一种牌子的。根本不用找,随便抓出一双就能穿。每天往脚盆扔一双,基本上半个月洗次。再后来,我想买三十双,索性把每月一次的洗袜子的活全当作是大姨爹来了。但是,直觉告诉我,三十双袜子一盆可能洗不完,遂放弃此项计划。
如今,在人们都在感叹时光都去哪了,我的时间概念是以半月为单位。一不小心,盆子就满了。唉,洗吧,洗洗更干净。
闵生裕(本平台特聘名作家)宁夏盐池人。专栏作家。擅长杂文时评,足球评论,艺术评论等。中国评论家协会会员,宁夏作协理事,宁夏杂文学会副会长;中国硬笔书协组联部委员,宁夏硬笔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秘书长。出版杂文随笔集《拒绝庄严》《都市牧羊》《一个人的批判》《闵庄烟火》《操练自己》等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