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过的泪，变成渡你的河
专事雕虫，与子偕行
文 / 李凤春
五六岁，我发现同龄的侄女侄儿妈妈都年轻。而我妈穿一袭黑衣，脸色蜡黄，抽着旱烟，一天的哼哼，她身上除了指甲头发不疼，什么地方都疼。
那时最恐惧的事情是“死妈”二字。
比如玩的时候侄女梅梅说:不敢跪下，跪下死妈呢！本坐着的我立马站起来或坐下去。
去大嫂家玩了两天，一天夜里梦见我妈去世了，我惊醒后再没睡着，天麻麻亮我就跑回家，看见我妈好好儿的睡在炕上，我爬上去睡在她身边，嗅着她浓浓的发香，安然的睡了个回笼觉。
在担忧妈会离开我的时光里，我上完小学，初中，中专。
后来工作了还是担忧，有段时间，我妈和我住在我学校的宿舍里，睡到半夜，我还要捅捅她，看好着没。
然而，我妈熬过了抑郁症，肠炎，浑身疼……活了80岁，陪我到36岁去世了。真的，这时，我都忘了什么时候不担忧她会离开我的。
接到妈去世的电话，回家看见她躺在地上，我没有泪水，我觉得她自由了，摆脱了生活不能自理的痛苦。埋我妈的那一刻，哥哥姐姐纷纷往坑里抛土，我才意识到，我妈真的不在了，我开始嚎啕大哭。
于是我明白了，亲人离去时我流过的泪，是一条渡我的河，使我懂得珍惜眼前活着的亲人。
1987年到1989年的时候，全球还没变暖。北方的冬天究竟有多冷呢？记得萌城中学校园里老有雪。我穿着棉袄棉裤，穿着棉鞋，头上围着个大红头巾。写作业冻的手指都伸不展，坐着坐着脚冻的疼，赶紧跺一跺，脚跺暖和了就开始发痒，那是生了冻疮。冬夜好长啊！被窝冰冷不愿进去，做题！做题！可能凌晨一点了，打着冷战爬进被窝，衣服都不敢脱。天麻麻亮，外面还星光闪烁的，用冷水洗把脸赶紧走班里。班里有火炉，去的早了可以坐跟前烤烤；去迟了，围一圈圈男生，就没女生的份啦！所以，在星光下，缩着脖子，踩着积雪，抱着书奔向教室。
我们那时，上十三天课，休息两天。
周五下午回家还风和日丽的，谁知周六乌云密布，周天早晨起来窗外白雪茫茫。我欲哭无泪，几乎绝望了。但中午还得硬着头皮，背着馍，咸菜，书约上伴走向学校。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二十里路，汪家塬有架大沟，宋儿庄有一架大沟。记得爬的好辛苦，如今做梦有时都在翻宋儿庄的沟。
记得有时大雪深及膝盖，双腿冻到没有知觉。肯定是因为风太大了，又特别冷，有点睁不开眼睛。干干涩涩的，于是就流出泪来。
于是我明白了，在外求学时流过的泪，是一条渡我的河，使我学会了如何在恶劣的环境里开出花来。
于是我告诉自己，无论前路有多难，都要选择坚毅，勇敢的走出眼前的贫瘠，才能跟外面的世界，撞个满怀。
记得1999年冬天，先生去河南灵宝修公路。好像他们单位包的活，三个月后的腊月里，他疲惫不堪的回来了，说工程烂尾了，走时说好的每月1500元工资没兑现。我们还得回老家过年 。记得当时，我的工资当时每月也就400元，我一年攒了大约2000元。他嫌少，其实，回家车费够了。主要先生觉得一年了，给父母应该带回去一点钱，让父母觉得他有孝心，在外面过的算可以。我没敢找私人借钱，去找信用社贷款。当时那个女信贷员一脸嫌弃的看着我说:你一个女人贷款干什么……
我流着泪回到家，一夜无话。
冒着大雪翻越六盘山，回到婆家。婆婆看见儿子孙子开心极了。第二天当她知道，我们回去只带了2000元时，脸色瞬间暗了下来，说我不会过日子，谁谁家小学老师都过的好富的，回家拿多少钱……
我委屈的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默默的流泪。
那时，我不善言辞，情商也低，不会处事，不会打扮自己。唉！别提了！碰壁，被人瞧不起。连自家人都对我有看法。常常撞的头破血流的，深夜蒙着头流泪到天明。
于是，我深夜看书，感悟书里讲解的人情世故。学着抬头走路，学会迎着别人的目光勇敢的和人打招呼。学会感恩，学会赞扬别人。如今知性，大度的我走在哪里都会受人欢迎。
经过多年的拼搏，一步步由惠安堡中学，到盐池实验中学，又到吴忠，结束两地分居，并接来公婆。经济状况也改善多了，终于有房有车，养得起孩子，供得起老人。
于是我明白了，被人看不起时流过的泪，是一条渡我的河，使我懂得了没有谁天生高贵，也没有谁活该自卑。
感谢曾经所有的看不起，因为被人看不起的时候，就是奋力突围的时候，不逼自己一把，真的不知道潜力究竟有多大。
慢慢的我发现，越是泥泞的道路，越是容易开出花来。因为你曾经走过的那些路，吃过的那些苦，最终都会在时光的打磨下逐渐发酵，变成营养丰富的土壤，而这种土壤，最适合花的生长，浸透着泪水汗水的花朵开放的更娇艳。
怀念这种泥泞，即使我知道昨日已然飘散，明日依旧白云苍狗。
但我始终是确信的，无论我以后是否会有大的成就，我都会感激这些我曾经熬过的夜晚，走过的山路，因为他们让我们让我离想要的自己又进一步。而且我深知，这些付出都是微弱的萤火虫，总有一天，我会将它们装进一个大的口袋，发出光来。而你们，便会寻光而来。
之后我会拥抱大家，在耳边轻轻的说:
所有你流过的泪，是一条渡你的河。
所有你受过的苦，照亮你前方的路。
岁月从来没有放弃我们，
我们亦不能辜负如来辜负岁月。
李凤春，宁夏吴忠市第四中学教师。中师毕业，教书24个年头。感恩生活，感恩亲情。
文艺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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