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往事】闵生裕||1988年那声笑
1988年那声笑
闵生裕
高中同学老牛，因高考失利后回家务农，早些年日子过得也很艰难。近年来，他搞滩羊养殖，日子过得不错。前不久他娶儿媳妇，现在已是当老公公的人了。昨天晚上遇到老牛，我们一起追忆了一下一中往事。90届盐池一中农村住校生大概是最苦的一代。学校正处于兴废之际，旧平房宿舍已拆，新的学生宿舍楼在建。我们高一年级六个班的住校生被分别安排到与盐池师范相邻的几间大教室里。每个教室大概有三四十人。冬天寒风啸啸，教室上下走风。上面的玻璃窗户破了也没人修，下面的墙根被黑老鼠掏空，低下头能看到马路上行人的腿和脚。比小猫还大的黑老鼠像黑猫警长闲庭信步，大摇大摆地招摇而过。晚上我们用水桶煮挂面，面吃完炉火没人管。一个个蜷缩在自己的被窝。夜里小便时冻得不愿出门，站在屋里靠青春的火力往远处喷射，门前是尿水结成的冰台子，上面到处是倒的黄米饭和黑咸菜。关于窗户玻璃的事，二十多年后，时任校长的张兴昌先生这样说，那时都知道这帮孩子饿肚子，要用炉子做饭，一旦煤烟中毒，几十条人命谁负得起责任。所以，他们宁愿让学生受点冻也不敢让安全上出现问题。
其实住宿环境恶劣仅仅是一方面，比之更恶劣的是校园内外的地痞。我们一般一两个月回一次家，每次带上一二十块钱。到校后托人放到城里的同学或亲戚家。每周的零花钱不过两三块，就是这点钱也要藏好掖好。那些小混混趁我们上课时撬门入室，大肆洗劫，毛贼的可恶之处是无所不偷。从我们锁在箱子里的衣服和日常用品到床单被套，没有他们不偷的。我们丢过衣服、包、口琴，有同学从家里拿来半袋子面，没来得及给灶上交就让偷走了。有的从家里带的拌饭的猪油也未能幸免。这是暗偷。还有明抢。明抢有文抢和武抢两种，文抢是笑嘻嘻搂住你的脖子，说我没烟抽了，你给我买包烟，一般来说，我们没有那么多钱给买一包，买几支也可以打发。校园的小卖部都卖散烟。武抢是强行搜身，抗拒者打。有一天饭后，我们几个住校生在操场踢球，一个身高约一米四的小混混远远走来，若说身高，我们每个人都过一米七了，但这小子咱惹不起。我一脚将球踢往校门方向，然后佯装追球狂奔而逃。小混混走到我班同学面前，见他嗑瓜子，让掏些，说没了，他自己搜出了五六颗往地上一扔，跳起来扇了两个逼斗扬长而去。同年级的梁玉业在遭遇搜身时抡起板凳把小混混赶出宿舍，看得我们大快人心。然而，当天下午，他被一帮人请到操场用铁棍操练，头上被打了几个窟窿，鲜血直冒。我们也从此都知道，面对骚扰，血性的反抗是要付出更惨重的血的代价。我记得县公安局曾在一中校园举行公捕仪式，校内外几个坏怂被拘，但是，似乎也没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后来大部分同学在街上找房子租住，这样就不会成为地痞流氓侵害的目标。老牛也在外租房子。老牛是个没心没肺的大咧人，贪玩且有点二劲，因为谁和他开再过分的玩笑他都不生气。所以同学们爱拿他恶搞开涮。虽然高中期间我们过的是猪猡般的生活，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的快乐。1988年，我们都是十八九的人了，虽然早已是成人了，在别人看来，我们是那么不当活，那么的没出息。我们的青春是那么粗糙那么狼狈，我们只有相思，没有爱情，我们只有理想没有追求。但我们就是他妈的开心。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傻逼少年欢乐多。我直到现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那时候我们那么快乐？那是鸡巴打肚皮——穷开心。或许我们今生永远找不到注脚，但我们就是开心，没办法，这让我想起了宁夏摇滚歌手赵牧羊的歌“年少的你我求也不懂，和着黄泥东在其中”。我们甚至享受着港台式的快乐。我们最难忘的是老牛那周星驰版的狂笑。老牛的笑没有前奏，像炸雷一样横空而出。我说，老牛，你这个滕笑，冷不丁能把别人的裤裆给惊扯呢。有一次老牛和同学在街上走着，不知因为什么事引得老牛一声狂笑，竟然把一个骑自行车的老汉给吓得从车子上摔了下来。昨晚我问牛哥，现在还能像周星驰那样来个“沧海一声笑”么？他有点腼腆地说：“笑屁呢。你看你们同学几个男男女女经常聚一起开心的，我们庄上没几家人，有的全留守老人，我和我老婆是最年轻的了。我成天就对羊说话，比如说“妈的个嫖客，你往哪里跑呢？”。
老牛养了几百只羊踏踏实实过着平凡的日子。他过年前要杀猪，说是要选个黄道吉日，让同学们都到他家吃杀猪肉菜去。上次老牛儿子结婚时，班里的同学去了三十多个，老牛觉得同学们很给他面子。昨天主动打关，大家觉得他酒量差，少喝点，喝到第三瓶他问还有酒么？大家只好打开了。老牛和大家划拳，而且说他的拳是童子功，对方说，我这个拳就是不往路子上来，让你算不到。老牛就停下来先讲了个故事。他说当年他们村上有个叫王登元的人，据说此人会武术。关于王登元的拳术，一直是个传说。村上人都知道王登元，会打拳。究竟打得咋样谁也不知道。总之，没人敢惹王登元。有一次，王登元被狗咬了，而且咬的是脸。人们就问王登元：“你不是会打拳呢么？怎么能让狗咬呢？”王登元气得大骂：“日他妈，他妈那个嫖客不往拳路上来么，我有求的脾气？”老牛蔫蔫的笑话，引得全桌人一阵狂笑。那个准备不按套路出拳的准备和他划拳的同学说：“求----我不划了，甩砣！”
本栏编辑：书带草
【作家档案】
闵生裕
闵生裕（现被聘为本平台专栏作家），宁夏盐池人。专栏作家，不自由撰稿人。擅长杂文时评，足球评论，艺术评论等。中国评论家协会会员，宁夏作协理事，宁夏杂文学会副会长；中国硬笔书协组联部委员，宁夏硬笔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秘书长。出版杂文随笔集《拒绝庄严》《都市牧羊》《一个人的批判》《闵庄烟火》《操练自己》等七部。
注意事项：稿件要自行编辑好以word文件形式投入各栏目信箱，作者简介及联系方式附在稿件后即可，莫要单独发，作者照片直接发邮箱。投稿后请务必加主编微信：139104203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