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资格(外二篇)
厌倦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开始厌倦写作,与此同时我却又想写下一切,对于这种现象我也无法解释。我幻想可以彻底放下写作,逃掉作家或诗人的身份,像别人,像那些不必献身于艺术的人那样去生活。写作使我沉重,当我坐在电脑前时,那怕是在精力充沛的早上我也很快就疲倦起来,仿佛身体受制于精神的压力无法支持我把写作的念头继续下去。我对写作仍有需要,但却失去了动力,觉得写什么都没意思。我知道那些在写作的道路上继续前行的人是可敬的,我曾经像他们那样,但现在我不想再与他们为伍。那种发自内心的感受使我对自己无可奈何。或许我想走一条新路,但那条路仍然需要我坐在电脑前写下去。问题是我抗拒坐在电脑前,仿佛世界上已经不再需要作家,不再需要文学。我一直坚持记日记,最近连日记都不想再写了。我也在厌恶过去写作的自己,那个我使现在的我沉重。这种沉重感源于才华被现实持续削减,或者是因为读者一直在误解并冷落我?或许我已经深切感受到人不可改变,写作徒劳无益。我讨厌自己喋喋不休地对未知的人说话,讨厌自己是那样的诚挚地期待着什么——例如一个美好的,人人都幸福快乐的世界。
资格
我越来越感到自己没有资格写作。我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无知以及对不思进取的渴望。我不是在过着我想过的生活,但我想象中的,我渴望的生活也并不见得能够令我称心如意。在我的感受中人类并没有未来,教育,宗教,艺术,什么都无法拯救人类。所有的反抗都无异于挣扎,所有的希望都会破灭。如果说活着是一个事实,无法否认,但写作或阅读几乎可有可无。绝望的情绪浓雾一样笼罩着我,那个我纯粹而自由,但却像小动物一样可怜兮兮。在那样的情绪中,世界首富与美国总统都是笑话。如果我想要取得写作的资格,似乎只有背叛自己——那个像老子与庄子一样自在的人。我不想再强调爱的作用,尽管我不会否认爱在这个世界上对于每个人的重要性。我想变成一块石头,一棵树,不需要再有人的烦恼与痛苦。
超越
如果我想要超越自己,那么我可以放下写作了。放下我所执著的与坚持我所执著的并最终发生变化,同样是一种超越。如果能选择告别城市,告别一切,与继续生活在既定的但也在变化的生活中相比,也是一种自我的超越。其结果,或最终的诉求是什么呢?我渴望自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浪者,我不关心人类,物质享受,成功与荣誉,只关心自己的双脚行走在大地上,在不同的地方看不同的风景,为那颗自由自在的心灵活着。我为自己活着,不被人理解,也不必被谁理解。我不用希望被别人遗忘,我必会被人遗忘,如此甚好。我愿与更多的注定会被遗忘的人在一起,正如我不必不与我脚下的大地在一起。
我不过是在渴望超越自己,放下与执著同样无趣、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