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昭凤：跟着弟妹走娘家

跟着弟妹走娘家

文/孔昭凤

疫情后的第一次出行，是随从弟妹走娘家。

这次出行，是爱人大树独自决定的。对此，我颇感意外，遂刨根问底：“平时请你去我弟家吃顿饭你都纠结半天，这次，咋弟妹一邀请出省回娘家，你竟然不与我商议就果断应允了？”“唉，这不是咱们自己老人都不在了嘛，我想趁机跟着弟妹重拾回家的感觉，蹭蹭被父母疼爱的福利。”他的一席话，一下子就触碰了我的泪点，想说不去，都怕破坏了他内心深处那份对亲情的渴望。

还在很早很早之前，我们夫妇便商定，等退休后，就轮番回老家陪伴父母过田园生活。谁知道，双方的老人没有一个能等到我们退休，就先后去世了。唉，人的生命历程中，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的节奏。所以，为人子女的，还是要珍惜与父母在一起的每一寸时光才好。

没了父母，家，便成了故乡，我们就成了没有归处的游子。即便是偶尔回一次故乡，也只能是平添几多思念。更何况，老家的宅院，已经在去年底，在“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中被拆为瓦砾。我们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无根浮萍。既然，自己的父母不在了，爱人便退而求其次地决定来一次随着弟妹走娘家。

弟妹的娘家，因为有父母早年打下的殷实基础，外加弟妹以及娘家兄弟拼搏向上、合力治家，一大家的日子过得红火而有品位：高高的楼房依山傍水，楼上楼下都是现代化的居家设备。进屋可以享受高端时尚的品质生活，走出院外又可享受田园风光，那是久居我心灵深处一个诗意庄园……

接我们的私家车刚进入村口，远远地就见70多岁的杨妈妈，在门前的乡路上小女孩儿般欢呼雀跃起来，那是一个妈妈对远嫁的女儿归来时，发自内心的欢喜。此情此景，对于我来说，是一幅久违的画面，那些年，妈健在的岁月里，我回娘家时，妈妈也是如此欢天喜地迎接我进门的。

我们一行在大门口下车后，家里那只黄色的喜狗，竟然也欢快地摇着尾巴迎接出来，很通人性地跑前跑后不停地把我们每人都嗅了一遍，表示出了令人费解的友好。

厨房内，远近闻名的老中医杨爸爸正在精心准备晚饭；傍晚时分，立波弟弟拿出鱼钩，就像拔棵大葱一样，快捷地从自家的鱼塘钓回一条10斤左右的皖鱼；蔬菜，瓜果都是杨妈妈从自家菜园摘来的；鸡是从隔壁邻居家抓来的……无需走出村庄，杨爸爸就率领两个儿媳妇儿，为我们烹饪了一桌丰盛的接风宴。那一餐饭，令我心暖眼热大饱口福：有父母在的娘家，真的是要多温馨就有多温馨！

晚饭后，一家人围坐在院里谈天说地，左右邻舍的乡亲们也都闻声前来喝茶凑热闹，就连天上的星星，也眨巴着眼睛，以超越广州星空百倍的密集度，参与到乡情浓郁、亲情丰盈的夜话之中…..

夜晚，我听着山村里特有的蛐蛐儿、青蛙、蟋蟀、不知名的虫儿的和鸣，枕着漫天的星辰入眠，早晨在喜鹊、布谷鸟的叫声中睁开双眼，迎接灿烂的朝霞……

待我蹑手蹑脚到一楼厨房，拟为一家人烹饪早餐时，发现杨爸爸杨妈妈比我起得还早，杨爸爸已经买回了猪肘子、猪肚、猪肠等原材料在翻洗、拔毛，口里不停地絮叨着“小孔爱吃猪肘子，小孔爱吃腊肉，小孔爱吃……”诸多的“小孔爱吃”洋溢着一个岳父对女婿满满的关爱。

杨妈妈则头戴围巾，在别墅外依墙的小厨屋里用柴火烧水，那个烧水用的水壶通身乌黑。我质疑：为啥不用楼上的电水壶烧水呢？杨爸爸跟我说，这个壶上的黑灰在中医学上叫百草霜，用这种布满百草霜的水壶烧水对人体有益，最主要的是会避免你们初来乍到的水土不服。

我好奇地用杯子喝口自己用电水壶烧的水，再品口杨妈妈用柴火、黑水壶烧的水，还真是，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自此，我便爱上了杨妈妈的柴烧水，那股甘甜润泽真是随着口腔直抵心扉呢，那是毫无杂质的母爱味道。

因为弟妹一家人的热情好客，使得我们毫无违和感地融入到弟妹的娘家：到地里摘菜，到鱼塘里钓鱼，到山间小路上摘花摘果，我还乌龙地错把邻家的茄子当弟妹家的给摘了回来，当我执意要让杨妈妈带我去上门道歉时，杨妈妈哈哈大笑说，没关系，都是邻居乡亲的，互相摘瓜摘果都是常事儿。

入住的第三天，吃罢早饭，杨妈妈便隆重着装，率领我们回她娘家的村里去赶乡集，当我们一行进入她娘家的地段后，杨妈妈突然像电影节走红毯的明星主角一样引人注目，我们俨然就是她的助理随从，途径每家每户的门口，都会引来一片“进屋坐坐的”真挚邀请，杨妈妈每每都是一句话喜滋滋地回绝：“陪女儿呢，没空细聊，你们忙着，我带孩子们赶集买菜去！”说话间，杨妈妈的老亲古邻们，便先后从板栗树上扔下几个板栗，抑或是送几个黄瓜茄子，还有人急忙从家里捧出土鸡蛋塞到我们手里。当我提出要付钱时，人家说，自家的东西都是自产自吃，从来不卖钱的……我们一路欢声笑语，一路收获着杨妈妈娘家人的乡土人情之暖。我忍不住套用李春波的一首歌轻哼了起来：“杨妈妈手一挥，珍贵特产全带回……”惹得爱人哈哈大笑。

一路上，我们收获满满，感慨颇多。我终于明白，杨妈妈何以会如此迷恋她的乡村而不愿意久住长沙和广州的孩子家了。这里的乡情乡韵是如此的朴实，令人身在其中，时刻都有种幸福感爆棚的快乐。

要返程的那一天，我们都依依不舍，我不舍的是那山、那水、那鸟巢，那花、那树、那绿草，那天、那地、那水稻，那人、那房、那光耀……而杨爸爸杨妈妈不舍的，是远嫁的女儿和他们视若己出的女婿。

杨妈妈恨不能把所有的蔬菜瓜果都打包给我们带回广州，她一边装包一边碎碎念，说我们在大城市里太难了，工作本来就忙，还吃不到放心菜，一棵葱、一个辣椒都要花钱买，买回家的还都是沾满化肥农药的菜，让我们退休后赶快回家来住……我点头应允，并叮嘱杨爸爸杨妈妈好好保重身体，等着弟妹退休以后，我们一起回乡陪二老颐养天年。

回到广州已经十余天了，每天早餐吃的还是杨妈妈给带回的土鸡蛋，每吃一口，内心都充盈着满满的幸福！

跟着弟妹走娘家，不仅收获了亲情，找到了回家的感觉，还让我彻底释放了抑郁，舒缓了压力。回到广州才发现，曾经困扰我数月之久的头疼、胸闷的顽疾，竟然也不治自愈了。我不知道，这纯粹是亲情的力量，还是乡村里的纯净空气有治愈魔法？我只知道，我们的内心深处，都渴望家的温暖和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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