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荔文学·散文·闫梦秋】“贼”不走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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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不走干路

原创/闫孟秋

这两年下乡，每次回来我都要“顺”些这样那样的东东西西，同事和朋友戏称我，“贼”不走干路。

第一缕春风掠过，乍暖还寒，小区门口的迎春花就悄悄开了。先开始，错错综综的枝条里，这里藏一朵，那里藏一朵，过了几日，便是你拥着我，我挤着你，似乎热热闹闹又似乎安安静静。较它们而言，我更喜欢长在地里渠边路边的迎春花，枝条颤颤悠悠，柔软而又坚韧，不像城里的园艺工人把枝条修剪得那么整齐，齐刷刷生硬的硌得人心疼。在地里，墓上的迎春花长得更好，一长条一长条从墓顶直铺到地面，每每看到这些我就想起逝去的父母，他们用一生的劳碌养育了我们，我们像小鸟一样一天天长大，又离开了他们。最后，只有那耕作了一辈子的土地，只有那黄了又枯枯了又黄的迎春花永远不离不弃地陪伴着他们。我把大把的迎春花放在母亲留给我她用了一辈子的“活蒲篮”里，我仿佛看见冬天的晚上母亲在炕上不停地“哧拉”“哧拉”纳着鞋，“活蒲篮”里放着母亲常用的针线板和剪刀，父亲翻看着旧报纸，我爬在热被窝里看着书。

继迎春花之后各种花儿就次第开放。果树花，景观花；地里的，路边的；有名的，没名的；能吃的，不能吃的；深红浅红，乳白奶白，鹅黄杏黄……尤其这几年树木花草品种多，春天，广大的农村简直就是个花的海洋。这个时候，我就有点“贼心”涌动，但又常常怯怯不敢下手，总觉得为一时高兴落得个“小人”不值。很庆幸下乡地方村部一大块空地种了两大片景观花，一大片油菜，村干部窥得我的“私心”便主动叫我折花带回家，我自是感激不尽，倍加珍惜。插花的瓶子有专门买的精致瓷瓶，有喝完饮料的玻璃瓶子，还有调料瓶、醋瓶、茶叶瓶，高高低低，粗粗细细，插什么花，用什么瓶子要根据花的颜色和折回来花的长短大小而定。花瓶摆在饭桌，摆在书桌，摆在墙上的搭板，梨花、李子花、桃花、杏花、梅花、海棠、太阳花、绣球、油菜花……红的热烈，黄的清淡，白的纯洁，每带回来一次都是一次对现有生活的清洗和刷新。一户人家送给我一盆臭绣球，是栽在用完的食用油塑料油桶子，今年已经是开第三年。一户人家给我移栽了他院子的太阳花，我装在花盆里，搁在阳台上，柔软的小枝上各种各样的花见了太阳就舒展得摇摇曳曳。这些花曾经开在那些贫困户简陋的庭院里，给他们琐碎的日子带来温暖，也用一次一次的绚丽陪伴着我，感动着我。

春天的农村，还有一种能吃的“花”，叫槐花。槐树是生长在北方最常见的一种树，院子，巷道，地头，渠边，有人的地方就有槐树。四月，槐花盛开。从远处看，那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老槐树上仿佛隆起了一堆堆晶莹的雪，把粗糙的树干打扮得像一座雪山洁白的美令人窒息。走近看，一嘟噜一嘟噜的槐花挂在高高低低的枝条上，欲坠未坠，楚楚动人。槐花开的时候整个巷子是香的，是那种浅浅的沁人心脾的香。带回来的槐花蒸成麦饭，看起来散散的，嚼起来劲劲的，像极了一个饱读诗书而又衣着朴实的谦谦君子，平实里透着孤高，宁静里蕴含着优雅。

春天麦地里有很多野菜，那是我的最爱。双脚小心翼翼踏在松软的土上，一拃高黑黝黝的麦苗刷着裤管，用眼睛仔细搜索着。不是说每一块麦地都有野菜，要一块地一块找。找的过程有点着急，一旦找到了又欣喜的不得了。面条条肉厚肥嫩，芨芨菜水灵花哨，两种菜一把一把握在手里又极有弹性。回到家摘根后淘洗干净，用刀炸碎，搁上蒜末芝麻红辣子面，热油一泼拌匀，吃在嘴口既有淡淡的泥土味，又有野菜的浓郁和鲜美。元朝谢应芳有诗“新年好，有茅柴村酒，荠菜春盘”，元朝把芨芨菜作为新年餐桌的东西和馈赠亲友邻人春盘的礼物，可见芨芨菜作为佳肴历史确实悠久。由馈赠亲友的春盘我想到了母亲。母亲也是待人憨厚的人。有一次我带回去十几个别人送的蒲城蒸馍，母亲看着那馍样子漂亮，做工精细，就分送给了巷子里常在一起的几个邻家婶婶。母亲说，东西自己吃了是落在胃里，和人分的吃了是落在心里。母亲不在好几年了，这话却我一直刻在我的心里。

夏秋季是瓜果成熟的季节。大荔是瓜果之乡，苹果，桃，杏，甜瓜等水果名气大，销路远，收益好。去年下乡时候村主任说有一家果农因经营不善放弃了一块快要成熟的苹果地。顶着热辣辣的太阳我和村主任来到地里，婴儿拳头大的苹果挂满了树枝头，大部分已经晕上了红色。穿梭在果树地，看着果农辛勤的付出化为泡影，一时心里竟涌起阵阵难过。那次回来我带了一大塑料袋子苹果，那些苹果吃在嘴里涩涩的，又有微微的甜味。人生何尝不是如此，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一定有回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开始，一遍一遍从头开始，要学会拐弯，学会适当的放弃。

冬天的时候，我喜欢上农村的集会。跟着那忙碌了一年的人散散坦坦地在会上转悠，看慢腾腾吃着油糕和水煎包子老头老太太那满足的笑容，看留在吸溜吸溜吃着凉面皮年轻人嘴上的红辣子印痕，听百货摊子菜摊子水果摊子前聒聒噪噪又热气腾腾的声音。在会上，我买过小铲刀、油刷、水瓢等各种日常用品，买过菜种子，买过蔬菜，买过小吃，买过水果。其实这些东西平时在城里买起来也很方便，但每一次上会都乐此不疲。老家是一个古镇，我一直喜欢上会，喜欢会上各色各样的东西，喜欢会上热热闹闹的人，喜欢飘飘洒洒在空中浓浓的乡音。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仿佛看到了我的父母，我的邻居，我儿时的伙伴。在这琳琅满目的货物里，我依稀看到了堆在家里墙角快接住房顶的一麻袋一麻袋花生，麦柜里一粒粒饱满的麦子和玉米，还有油菜，还有芦笋。前年冬天，我还从地里带回去了一瓶雪。我知道，那雪化了以后就是我的父母兄嫂洒下的汗水，和流过的泪水。

一个真正意义的贼在干路上行走是空落落的，正如我无法割舍心里那份对亲人的情缘，对土地的情缘。今天，我又从乡下“顺”回来几枝月季插在瓶里，顿感香气扑鼻，心旌荡漾。看来，我这“贼性”是一时半会改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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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闫孟秋， 喜欢用文字记录平淡的生活。有文字在《检察日报》《西部法制报》《渭南日报》等媒体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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