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想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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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岁的大伯从几十华里外的乡下来到我家。在小区门口,他老远就看见了我,向我招手,大声喊我的名字。他的相貌一点也不显老,目光炯炯有神,虽然很瘦,两条腿像两根钢筋,可步态矫健有力。

到了家里,大伯一坐定,就开始大声说话,说他过去的光荣经历。这是他倍感骄傲的话题,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要复述一遍,今天也不例外。当年,他到朝鲜打仗,在一次战役中,他的战友牺牲了一大半,他奇迹般地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战争结束后,他回到祖国,当了乡镇干部,成了新中国的“第一任”乡长。可大伯不是当干部的料,脾气倔,喜欢跟上司顶牛,他认为正确的事,就要一干到底,谁也阻挡不了他。这样一来,别人的干部越当越大,他的干部却越当越小,最后在食品站站长的位置上离休。实行双轨制之后,他的离休费与跟他同时离休的行政部门的老干部拉开了不小的距离,每个月的离休费少了近一半。虽然他当时愤愤不平,但很快就想通了,想开了。他说他的许多战友都死在战场上了,可他还活着,还有离休金拿,他就知足了。知足了,就心情舒畅了。他在庭院里种菜养花,看鸡养鹅,还把屋后的小池塘承包了,实行“立体养殖”,搞得动作不小,惊动了当地报社记者,几次到他家采访,报纸上还刊登过他的事迹。

大伯能喝酒,九十多岁还能喝两盅。边喝酒,边聊天。酒盅到了口边,仿佛是扩音器,他的声音更大了。他谈起他的那个“不争气”的小儿子——整天不做事,却很会“来事”——去年突然“发神经”考了一个驾照,“跳手跳脚”借钱买了一辆面包车,可还没开半年,就把车子开翻在田里,自己被困在车里,被当地农民从砸瘪了的车箱里救出来,幸好没有大伤。但车子却报废了,赔了五万元。买车的钱都是向亲戚借的,“子债父还”,大伯只好掏腰包给还上。

大伯对这个不成器的小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非常不满,可不满归不满,但大伯还是劝自己要想开,劝自己不能生气,因为,生气就是气自己。

高寿的大伯乐观率性,想喝就喝,想玩就玩。前年,孙女儿考到四川一所大学,90岁高龄的他,竟然还“自告奋勇”地送孙女儿去四川,顺便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他说如果有人陪他去朝鲜,他还要去朝鲜走一趟,看看当年的战场,看看他的长眠在异国他乡的战友。

微刊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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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勒河的红柳  毅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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