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打工【崔广生】
近日,我写的《真心留恋我在东北25年》文章在《太行文学》公开发表后,许多读者,尤其是在东北曾经一起打工的同事们朋友们,在看到文章后纷纷点赞,有的还通过微信抖音等各种方式来电,说文章充分表达了当年那段峥嵘岁月,勾起了他们对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期闯关东的眷恋。
是啊,在我的记忆里仿佛就在昨天,多少次梦中我正在往东北去的路上。
那个时候也没有别的什么出路,家里男的女的一毕业就琢磨着找熟人、托关系去打工挣钱。谁家孩子在家游手好闲不出去,就会遭到村里老辈人的嘲笑。
八十年代初期,农村政策允许多余的劳动力外出打工,林州十万大军出太行。出行的工具只有汽车火车,汽车是短途的,火车都是慢车。在安阳火车站有人山人海的民工长时间逗留,在站前广场车站管理员领着民工列队兜圈子等候进站上车,上不去车的情况再正常不过了。如今回想起来确实太伤脑子了,但毕竟是那个时代的交通运输条件所限定的。
母亲知道我要去东北打工,提前给我做好准备,将我的衣服鞋子无论新的旧的拆洗干净收拾到一起,看到有的衣服线缝开了,早早就缝好了。其实母亲舍不得让我去打工,每次外出,看到母亲的眼神里透着泪花,我的心里非常难过。她一边做活一边嘴里唠叨着到外边听工头话,勤快点不要懒,多学点技术,注意安全。我则一一点头:“放心吧,我会的!”
看到母亲一丝不苟,掂着衣服上翻下看,让我想起了唐代诗人孟郊的五言古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每次走的时候,母亲还会把全家人舍不得吃的鸡蛋提前煮好十来个装在我的行李袋里,要我在车上吃。其实在车上人多也困,有时顾不上吃,到得目的地掏出来一闻已经坏了。
我清楚地记得一九八五年四月清明节过去没几天,我和几个打工的兄弟们一起从林县汽车站坐汽车到安阳倒火车往东北吉林省洮安县(今洮南市)第二毛纺厂去打工。从安阳到洮南站才27.1元,坐火车到北京火车站中转签字继续往东北方向走,过了山海关东北的天气夜间还凉气十足。
列车中途进入内蒙古通辽境内的宝龙山车站又下车准备倒车,夜里不大的候车室里人来人往,有的人在座位上,没座的垫着自己随身物品在地上或坐或躺。坐在车站简陋的候车室里,长长的木条椅子上,歪歪斜斜着身子,头枕着倚靠哼哼歪歪睡睡醒醒,听见有远处火车过来的声音,拎起行囊和工友们从候车室跑去站台上车的人头攒动,脚步声夹杂着叫喊声在深夜里格外明显。然而,火车过了一趟又一趟,夜里透过车窗玻璃看到的是过来的火车上昏暗的光线人满为患,车箱里座位上、过道上熙熙攘攘,人的身体一个挨着一个,火车到站后短暂的停动除了下车的,根本不让上人。我记得那天一个晚上上了三四次,最后凌晨四点钟左右才踏上了往洮安县(洮南)方向的火车。
尽管当时慢车设施相当落后,但东北的火车线密度大,给他们带来了交通的方便。在乘坐的车厢里,南来北往的旅客。大家都一样客气地坐着的站着的,东北人高大的体型,豪放的性格,说话一流的普通话声音洪亮。东北人独特的情感表达,看似坚硬倔强内里温柔细腻,真正了解之后才会知道东北人的好客。在哪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他们携带的编织袋里有蔬菜、工具,还有少量的猪肉滴答着血水浸穿了编织袋也带进了车厢,可能是走亲访友吧。
在车上,看着窗外成片的高高的白杨树林倒向车的后方。东北地大物博,土地肥沃,气候适宜,农民朋友春种秋收,玉米地一望无际,是我国重要的粮仓。火车行驶很长时间才会遇到一个不大的小村庄。
乘火车行驶约四个小时,车厢喇叭里广播:“列车前方到站---洮南站,有下车的旅客请你携带好你的行李准备下车。”车箱里一阵骚动,毕竟洮南是一个小站。我们几个拎起行囊往车门处移动,列车停稳我们先后下车。
车站是解放前日本人设计修造的仿日式一层建筑。站前广场很大,东北的土地面积宽松,沙土石子地面上卷起狼烟风沙,灰尘四起。
在车站短暂的停留后,眼看着好几个车老板头戴毡帽,腰里束着黑色毡带,戴着厚厚的皮手套,高高扬起赶车的鞭子,赶着毛驴车吆喝着朝我们下车的方向“飞”来,地上卷起一片狼烟,原来是当地一种拉人送客的交通工具。我们六七个人面面相觑,看着眼前小毛驴瘦得像“蚂蚱”一样,能不能把我们几个送到啊?赶车的老头说没事“上吧,一人一元送一趟”,大伙都不多吱声表示同意,我们几个依次坐了上去,一件意外的事还是发生了,当最后两个兄弟上去的时候,前边的毛驴终于不能控制好自己和马车,马车前边高高翘起,毛驴被架在了半空中,好在马车刚刚启动,我们几个赶紧下车,毛驴才四蹄落地,避免了一场事故。
车老板想挣这个钱,看看毛驴再看看我们几个兄弟。车老板有的是办法,他说让体格大的尽量往前边座,体格小的座后边,我们按照老头说的坐上,这次还真行,这样才不至于发生先前的事情。老头吆喝着牲口启动往目的地方向走去,东北地面宽,砂子石子铺的土路很宽,一会儿功夫就到了一片只有围墙和破厂房(据说原来是县里磷肥厂)的洮安县第二毛纺厂。我们几个下车付钱,然后进到了刚刚开工的工地。
那个时候交通落后,车速慢,火车路上走走停停,一会车就得等那一趟车过去,这趟车才能过去。一路上千辛万苦,总算磨到了工地,从家动身到达工地差不多三天时间。车上缺水,困得嘴上起了泡,肚里恶的咕咕叫,三天休息不好,脸都转了色了。
这,也叫闯关东啊!
成稿于2021.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