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陆续开了些庄子研究课。一般一个学期只读一篇,然后形成一篇相关文章。前面读过的《逍遥游》《齐物论》各有文章如下:
中国作为工夫论的政治哲学概念:《庄子·逍遥游》读解
影响与教化:从《齐物论》深思教育
以前每次课后,回到惠山,都会坐在山坡上记录一下课上所讲内容。有娃以后,离开山林,锅碗瓢盆尿布拖把,甚至为了接送孩子还专门学车开车(想想半老教授被毛头小伙教练骂得狗血喷头的情景吧,哈哈),这在以前都是绝对没有想过的生活方式。现在娃慢慢长大,明年就上幼儿园了,我和听松坊也要重新调整生活(宝妈付出自然更多,调整更艰难),重拾渐已荒废的学术事业了。对我来说,就是从公众号的课程记录和读书笔记开始。
去年的一门研究生课和今年的一门博士生课都在读《庄子·养生主》。去年的课从《养生主》第一章的“知”出发,讨论了《应帝王》结尾的浑沌之死、《知北游》开篇黄帝与知的对话、《天地》中的黄帝遗其玄珠而使象罔得之、《秋水》末章的濠梁观鱼、《天下》百家之知的闻风而悦等等,都是围绕知与不知的问题展开讨论。
这学期的《庄子》课继续读《养生主》。前半个学期一直在讨论庖丁解牛,前不久刚刚结束,进入到后面的章节。课上讨论了太多的东西,无暇一一记录。这里我想以章句疏解的形式,扼要记录这两年的思考。
这些记录和思考将不得不采用多篇连载的形式。今天的记录仅限于“养生主”题目的思考,而且尚未涉及何谓养生之主的问题(这个有待以后),而是《养生主》与《人间世》的关系:
《庄子》的第三篇《养生主》非常简短,短得有点不同寻常。也许,《养生主第三》可视为《人间世第四》的序曲。这个序曲的短小使《人间世》之为内七篇中心的位置略微向上向前提了提,以便使这个中心点不至于处在机械划分的几何中心位置,犹如人的心脏处在略为偏上偏左的中心位置。就篇目顺序而言,《人间世》位处《庄子》内七篇的正中间;而在“人间世”这个标题的正中间,也刚好是一个“间”字。如果考虑到内七篇篇名都是三个字,那么就会发现这个“人间世”中的“间”字更是处在整个内七篇中极为核心的位置。如果说整部《庄子》书的核心就是这个“间”字,也许不算毫无根据的夸张。实际上,这个“间”的撑开远不是只到《人间世》才开始的。从《逍遥游》开篇的南北海之间的飞翔和天地之间的野马尘埃中,“间”就已经豁然洞开;到《齐物论》的风所吹过的各种千奇百怪的孔洞,“间”就已经发出了吹万不同的声音,展现了丰富多彩的存在。不过,“间”字的第一次明确出场,却还要等到《养生主》庖丁解牛的“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然后,“以无厚入有间”的寓言须至《人间世》的“听之以气”的“心斋”才得以展现其广大精微的义蕴。所谓《养生主》为《人间世》之序曲,实际涵义即在庖丁解牛的“以无厚入有间”为孔子教导颜回的“心斋”打开了最初的空间。当然,比起颜回来说,文惠君只是一个普通听众,他从庖丁那里看到的只是“技”而不是“道”,悟得的只是“养生”而非“养生主”;同时,与孔子相比,庖丁对于文惠君的寓言劝导也似乎更缺乏教师的自觉。所以,同一个“间”在庖丁解牛寓言中所打开的空间,只有到心斋寓言中才借圣贤之口得以充分展开其广度。而且,牛所以喻物,[ 《说文》释“物”:“万物也。牛为大物。天地之数起於牵牛,故从牛。”钟泰亦以解牛为物物之喻。] 庖丁解牛实为“物间世”之寓言。与之相对,孔颜心斋则是“人间世”之寓言。所以,从《养生主》到《人间世》,实际上就是从“物间世”到“人间世”。两“间”之间,只是一个“间”,但也是两个“间”。无论人间还是物间,说到底只是心间。《人间世》的“心斋”是心间的工夫,这一点似无疑义,但庖丁解牛的牛骨之间的空间也是心间吗?这一点我们将在后面的文本解读中逐渐展开。而且,“心斋”工夫似乎却也超越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这一点,我们也有待后文的展开。配图没有什么好配的,就用昨晚唐诗书法直播日课中写的扇面吧,内容是写常建的《宿王昌龄隐居》,诗句写完后讲到庄子见独之义,也顺手写在了扇面之上:
直播之后,日课群里的恕之同学也写了一张,发在群里分享:
日课群里很多师友都写得比我好,每天都有很好的切磋讨论。欢迎报名参加(不是招生,是招友,如果招到老师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