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骗子（上）】/ 王立刚
聪明的骗子（上）
王立刚
一
2019年初，中国股市一改往日颓势，一路走高，上证指数从2440.91点一口气涨到了3288.45点，大多数股民赚得盆满钵溢。在赚钱效益驱动下，人们蜂拥冲入股市，渴望一夜暴富，A股新开户数激增，就连家庭主妇也成为了股民。面对火爆的股市，林娟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一天到晚吊着一副苦瓜脸，好像谁掰了她家的馍馍。
不久前，林娟被骗走了五十万元。骗子技艺高超，整个骗局精心策划、布局缜密，事先她一点都没有看出破绽。林娟，四十出头，身材纤细高挑，眉目清秀端庄，驰骋股市十余年，没赚多少钱，虽称不上什么高手，但也算是个资深股民，按说起码的风险防范意识还是应该有的。不知什么原因，她这次却栽了个大跟头，且是稀里糊涂栽的。她被别人骗走了钱，还帮着别人数钱。
二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事还得从头说起，2018年11月初，林娟被朋友拉入了一个股票交流群，群里差不多有九十多人。微信名为'宋洋洋'的群主，宣称自己是做私募投资基金的，每天都要在群里分享自己最新的盘面分析、行情预测，还要为大家推荐三只金股。林娟炒股十余年，时不时被股友拉入五花八门的股票交流群，对于这一点，她早就习以为常，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林娟后来回忆说，宋洋洋推荐的股票都很不错，买了他推荐的股票十有八九会赚钱。宋洋洋每天都在群里回答股民提出的各种问题、一对一指导新手操作，林娟对他逐渐产生好感。
随着微信群人数不断增多，宋洋洋干脆在微信群开起了直播间，以便向更多的人传授炒股知识、推荐金股。对于群里众多的股民而言，包括林娟在内，都将宋洋洋奉为神明，言听计从，从来没有一个人怀疑过他。
三
2008年11月底，宋洋洋对大盘今后走势做了大胆预测，十分看好农业板块，极力推荐天康生物、金新农。他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喝了口水，带着抱歉的口吻说，今天是他给大家讲的最后一节课，公司接到了一个二十亿元的大单子，以后他就没有时间再给大家讲课了。
此话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突然爆炸了，群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询问他走后，大家怎么办的留言帖子比纸上密密麻麻的蚕蛋还要多。'宋老师，我们舍不得您啊！''宋老师，感谢您这段时间给予大家的精心指导，希望您在事业上更上一层楼！''宋老师，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无私地 给我们传授股票知识的贵人，现在您一走，我们炒股就没有方向感，找谁去咨询……'
在此起彼伏的挽留的声音中，有位股民的话一语中的，反映了众人的心声：'宋老师，能不能利用您的资源，继续给我们直播呢？'话音刚落，股民们一呼百应，支持的帖子一个接一个，像雪花飘落在群里。
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宋洋洋摇了摇头，装作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说他可以试着和'百富勤证券'的老总进行沟通，让公司给广大股民开设专门的直播课程，不过他不敢打保票。'百富勤证券”这三个字，让大家彻底打消了对他的所有疑虑。百富勤证券曾经是香港曾经名噪一时的金融企业，虽然二十年前在亚洲金融风暴中破产，但被法国巴黎银行接盘收购后依旧十分活跃，只有经济领域内的精英才能进入百富勤证券。
林娟在想，自己作为散户，在股市摸爬滚打十多年，虽然也摸索出一套买卖方法，但由于缺乏专业人士的指导，赔多赚少。能得到百富勤证券专业人士的指导，自己的资金很快会翻几个跟斗。对，赚了钱，她就要买房买车，出国旅游，过上有钱人的生活……
于是，在一片欢呼雀跃声中，群里的股民，自然包括林娟在内顺利完成集体移民，搬迁到新的微信群中。新建立的微信群名叫'百富勤证券粉丝群'。因为宋洋洋做大单子去了，改由证券分析师婉秋接班上线。
四
毕竟是业界有名的专业证券公司，比起宋洋洋一个人在群里大声疾呼，新群看起来更加正规，不仅配有四位资深老师，还配有专门的客服，以及助理晓慧、珍妮、小兰，甚至还有金牌分析师宋清负责每天催促群里股民听课。细心周到的服务，让大家受宠若惊，他们对这些从天而降的老师深信不疑，没有一个人提出过质疑。即使个别人如林娟，也起过疑心，可是一旦融入这些股民当中，立即就被周围的氛围感染，疑心便被风吹走了。
四位老师每天在直播间讲解宏观经济、技术形态分析、风险控制，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他们没有发布过任何广告，授课之余，更多的是与大家沟通交流，传授炒股秘诀。
证券分析师宋清约莫四十岁，白白胖胖，戴副金丝边眼镜。他不时向股民讲述自己的经历，毕业于东北财经大学，在华尔街做了三年分析师，回国后在多家私募机构担任操盘手十年。小慧说自己婚姻不顺，男友借口买房，骗走了她的所有积蓄，然后玩起了失踪，不知去向。那时候，小慧精神崩溃，几乎到了自杀地步。她上山西五台山拜佛烧香，偶遇贵人点化了她。从什么地方跌倒，就从什么地方爬起来。于是，她重新振作起来，再次杀回股市。她视金钱如粪土，无偿为股民提供咨询服务。
四位老师不图名利，愿意倾囊相授而不图任何回报的行为，使大家深受感动，有几个股民激动得热泪盈眶。四位老师身价全都过亿了，根本看不上收一两千元的学费。四位老师声称之所以免费传授股市秘诀，是为了回报社会。和林娟一样，许多资深老股民的心理防线，早已被四位老师的'花言巧语'所击溃。借用林娟的话说，两个多月的时间，大家为四位老师无私奉献精神所'感动'，对他们的话深信不疑，就好像鱼儿离不开水，大家现在更是离不开四位老师了。这时候，大家成为了案板上的鱼肉，任由四位老师宰割，竟浑然不知。
五
2018年12月15日前后，宋洋洋老师先是在群里介绍了百富勤证券的辉煌历史，然后高调宣布，百富勤证券正在紧锣密鼓筹备登录A股市场，计划于2019年3月上市，届时将邀请群内诸友莅临现场见证。同时，他还宣布为了增加投资品种，拓宽投资途径，公司参照比特币，发行了基于区块链技术的数字货币'富通币'。富通币具备具大的投资价值，堪称第二只比特币。现在，比特币已经上涨到一千美元，少说富通币将来也能涨到五百美元。由于发行数量有限，只好采取抽签的形式，中签者可免费获得一个原始币。这个消息无异于引爆了一颗炸弹，股民们蜂拥而至，竖大姆指，鼓掌的表情唰唰一片。
不久，抽签仪式开始，场面很热闹。百富勤证券高管、四位资深老师、四位客服、三个助理员悉数到场。身穿红礼服的女主持者宣布了中签者名单，不少股民都中签了，脸像春天的阳光一样灿烂。没中签的股民在群里叫嚷着不公平，要求分一杯羹。为抚慰那些没中签者，宋洋洋说，他可以向公司争取些原始股，按发行价卖给大家，这才平息了众怒。
林娟确实是幸运儿，她是中签者之一。她在群里一言不发，暗暗窃喜。只是她后来才知道，前面在群里因为没有抽到富通币而叫嚷的人，其实全是百富勤证券的托儿。他们表面上叫嚷对公司不满，其实真实的目的，是引诱股民上钩，购买公司发行的原始股
随后，百富勤证券的高管王总登临主席台，给股民们上了一堂直播课。他向大家介绍了公司未来发展规划，重点强调了富通币的巨大潜藏价值。最后，他隐隐晦晦透露，百富勤证券原始股可以兑换富通币。宋洋洋接着讲课，对王总所透露的内部信息进行了解读，暗示股民们立即'割票换币'，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千万别失掉千载难逢的赚钱机会。最后，他喊出了“股市无情，百富勤有情。要投资，找百富勤，共同富裕买车房”的口号。
宋洋洋喊出的口号，无异于引爆了一颗炸弹，引起了一阵骚动。大家异常激动，纷纷致电宋洋洋。宋洋洋不停接听电话，对于股民提出的问题，一个还没解答完，另一个电话又打过来了。他只好一边回答问题，一边让助手替他回答，即使口渴了，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
End
作者简介：王立刚，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在《中国税务报》《杂文选刊》，《咸阳日报》，《榆林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多篇，著有长篇小说《峥嵘岁月》，中短篇小说集《浪花》，《老税》《泾渭文苑》签约作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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