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粤边游击,项英身处险境幸好有位绅士帮助,一只漏的尿桶险坏事
机关人员分散后,项英、刘符节同警卫班长胡大炳、警卫员曾忠山、丁上淮五人分在一组。他们用兜圈子的办法同敌人周旋。当敌人未进山前,他们先在深山密林里隐蔽;当敌人进山'抄剿'时,他们转移到山外隐蔽;当敌人撤回山外时,他们又转进山内。
1937年2月11日是春节。那时,赣粤边游击区正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项英等人转移到了上乐村附近的山里活动。
这里的群众有一个习惯,过年到元宵节期间半个月不做买卖,也不出门做工。因此,这段时间就买不到东西,消息也不灵通。这给项英他们在山里生存带来了困难。
项英一行五人来到大庾县新城平原的鹅湾里村。它位于章水东岸,东面则紧靠大庾县有名的集镇——新城。新城是国民党的区署所在地,有保安队重兵驻守。真可谓是到了敌人的眼皮底下。
这之前,刘符节已派人和村里一家基本群众取得了联系,并交待了具体注意事项: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谁知几个人刚刚住下,就有人来看望,而且慢慢地越来越多,这个没去,那个又来了。
来的群众都是表示慰问和关心,问寒问暖,问这问那,有人送红薯干,有人送花生、黄元米果。一个个都像亲人似地,拉着手说:
'国民党说你们在深山密林住久了,骨瘦如柴,浑身长满毛,像野人一样。现在看到你们了,我们也就放心了。国民党真是会造谣。'
群众的热情和关心,使项英他们感到鼓舞和温暖。但几个警卫人员见这么多人,又七嘴八舌,便对安全不放心。刘符节也有同感。就悄悄向项英建议还是转移到别处去为妥。和房东商量,房东说:'不要紧,你们放心,来的都不是坏人。'项英于是决定还是先住下再说。他觉得现在又走,容易伤害群众的感情。于是,几个人忐忑不安地就住下来了。当晚平安无事。
第二天上午10 点钟左右,就听到村南有狗在叫。不一会儿,一名群众跑来报告说,是几个白狗子进村了。大家一听便紧张起来,毕竟势单力薄,5 个人带的都是手枪,这里离敌人据点又近,一旦交手,势必要吃亏。
项英镇静地让丁上淮先去找房东,听听房东的意见。房东一点也不慌,说:'不要怕,白狗子来了也没关系,有地方躲。'说完,房东就把5 人带到楼上,在角落里揭开一块楼板,手指着说:'你们先到下边躲一躲,我去外面看着。'
几个人往下一看,黑乎乎的,一股浓烈的霉气直往上扑。大家又犹豫了,下去还是不下去?下去了,若有坏人告密,那就成了笼子里的鸡,一抓一个准,而且想拼命也无用武之地。再看房东,满脸沉着、诚恳的表情。于是,大家按房东的意思沿着楼梯下去了。房东随即把楼板盖上,听得出还在上面堆了东西。然后,房东就下楼了。
四周漆黑,伸手触摸,才知是一道很窄的隔墙,估计是房东专门用来防匪藏东西用的。5 个人站里面,几乎无法转身,霉气熏得人直恶心。
约二三十分钟,房东来揭开了楼板,说'没事。刚才是几个白狗子路过这里,抢几只鸡就走了。上来吧。'
这次惊吓虽过去了,但大家还是觉得这里危险,又向项英建议应该转移。项英便问刘符节,说:'你是本地人,你看有什么地方合适转移吗?'刘符节说:'附近有我们的地下党员,我去联系看看,要他们找个隐蔽的地方。'
刘符节化装成农民出去了。晚饭后,刘符节回来说,已经联系好了。往北四五里有个村子叫周村,周村有个开明绅士。刘符节找到他说明来意时,起初他有些害怕,说离国民党军驻地太近,太危险,万一出事两边他都承担不起责任,劝刘符节最好想别的办法,往远处去一些。刘符节说正是因为离国民党驻军近,才不至于引起注意,才考虑住他这里。经刘符节这么一说,绅士也就答应了,约他们晚上过去。
当晚,项英一行告别房东,悄悄离开鹅湾里,前往周村。在接应的地下党员带领下,人不知鬼不觉地到了绅士家里。
绅士将他们安置在过道间的楼上住。楼上堆放着许多甘蔗渣。项英他们把一个角上的甘庶渣弄平,便成了床,躺上去感觉还不错。
楼下便是过路间,白天过往人很多。门口是个晒场。当时刚过春节,村民们都闲置在家里休息,很多人就聚在晒场上晒太阳,有的缝补衣服,有的拉家常,有的说笑打闹。这就苦了楼上项英他们五人,既不能说话,又不能咳嗽,大小便也无处释放。
偏偏这些天项英又拉肚子,其他人憋一憋还行,项英却憋不住。丁上淮从屋顶轻轻取下瓦片,给项英接大便。
中午,绅士上来送饭。丁上淮就叫他再送一只尿桶上来。谁知绅士大意,送上来的竟是一只有漏的尿桶。当时,他们五个也没注意。
到下午就坏事了!
小便漏到楼板上,又透过楼板滴下去。一滴便滴到了过路人的头上。过路人大叫:'谁在上面撒尿?滴我头上了!'
幸好绅士正在家休息,忙跑了出去,一边赔不是,一边搪塞说:'对不起!前几天房子漏雨,我就用尿桶接漏,忘了提下来。对不起!不是有人在上面撒尿。'
过路人争辩,'不是水,是尿。有尿臊气哩!不信你自己闻绅士说:'有可能。完全有可能。当时尿桶里还有些尿没倒掉就提上去了。滴你头上真是对不住!我这就上去把尿桶提下来倒了。'
项英他们躲在楼上听着下面的对话,一动不敢动,又惊又好笑。那人听了绅士的解释,也不好发作,大过年的,只有自认倒霉,骂骂咧咧地便走开了。绅士连忙上楼来把尿桶换了。一场虚惊总算过去。
由于有绅士谨慎、细心而又热情的照顾,项英他们感到很安全,吃得也不错。绅士叫家里人做饭时,不说他们是什么人,只说是几个少爷邀了人在楼上玩麻将。每顿饭菜做好后,都是绅士亲自送上楼,从不让别人插手。送茶水也是他一个人干。
送茶饭前,绅士总是先看看附近有没有人,然后便咳嗽两声。于是,楼上的人便揭开楼板,将事先准备好安有钩子的绳子放下去。绅士把东西挂好后,一提便吊上来了。
正在信康赣地区大举烧山、抄山的国民党军,因为游击队都转移了,抄不出什么名堂。被迫上山参加'抄剿'的群众又怨声载道,嫌'新年乱走不吉利',吵着要回家。加上在外围活动的游击队频频活动,于是,几天后,便匆匆撤兵回营。
第四天,得知进山的国民党军回了据点,项英他们便离开周村绅士的家里,从容地回到游击区。
就在国民党军 46师发动第二次大规模'清剿'的时候,刚刚和群众接上关系的三南游击队便接到了项英用信的方式下达的命令,要他们迅即打到敌人背后去,'牵牛出山',配合赣粤边特委组织的反'清剿'、反'搜山',粉碎蒋介石妄图三个月把南方游击队吃掉的阴谋。
经过短暂的商讨,张日清率三南游击队马不停蹄便出了青龙山。这一回目的地是南雄。
那时,1937 年的元旦刚刚过去不久。
夜晚寒气袭人,天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加上毛毛细雨,道路泥泞。游击队行进十分困难。有的队员没有鞋,便把笋壳绑在脚上。每人拄一根棍子,手腕系条白毛巾,一个跟着一个,深一脚浅一脚向前移动。
走到半夜,队员们的衣服便湿透了,肚子又饿,真有点寸步难行。但大家知道,统一的军事行动比不得小分队的零敲碎打,是不能贻误战机的,再苦再累,也不能停下来休息,必须按时到达目的地。
路越走越难,被雨水浸透的泥土路变成了稠稠的泥浆,看上去可以踩,实际上一踏就陷。许多人摔了一跤又一跤,全身滚得像泥人。到天亮,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就互相取笑起来。
'小残废,看你那个泥猴样!'老索牯说。'还说我哩,到溪水里照照,跟那饿瘦了的泥菩萨没区别。'满身泥水,湿漉的衣服贴着皮肤,寒风一吹,人们就冻得牙齿格格直响。
经过三个昼夜的行军,三南游击队到达南雄的水口圩附近。水口圩,东靠虔南,西接大庾。这里本来驻有第 46 师一个连和一个保安中队。此时,都调往青龙山和油山'清剿'红军游击队去了。圩里只有保安队留守的两个班。每逢圩日,便设卡收厘金税,鱼肉百姓。
张日清下达了具体战斗任务。
一个圩日的上午,游击队的长枪班埋伏在圩边的山上。短枪班化装成赶圩的群众,将枪藏在捆好的柴里或米箩内,分批进了圩镇。三两个一伙,四五个一帮,有目标地接近哨卡,跟定保丁。联保处的门口也蹲上人。
上午 10 点钟,一声枪响。游击队员们迅速取出枪支,各自扑向目标。长枪班撂倒哨兵之后,也迅速冲进圩场。里应外合。联保处的人被堵在房子里,顽抗了二十几分钟,便乖乖地投降了。
接着,三南游击队又在水口附近的南亩、马前还打了两个土豪,游击队每到一处都换一个番号,弄得土豪劣绅不明虚实,惶惶不可终日。
'牵牛出山','牛'不出山,绳子就紧紧拽住不放,而且越拽越紧。将近 20 天,敌人沉不住气了。调回两个保安中队追击三南游击队。
这天,游击队带着尾随的保安中队来到虔南的刁公坑,发现敌人企图分东西两路进行夹击。游击队察看地形之后,便佯装不知,分成几路在山间砍树搭棚宿营,并安排基本群众向敌人报告,促使敌人夜晚来劫营。
入夜,全队凭借熟悉的地形,迅速地悄悄撤离。留下两名灵便的游击队员作钓饵。到下半夜三、四点,果然见敌人分成两路慢慢地爬上了山顶,朝棚地运动。两名游击队员不慌不忙转到侧翼。'轰隆'一声,一枚手榴弹在左方敌群中炸响。'叭叭'两枪,右路敌群中又有人中弹倒下。然后,就听到左右两路敌人几乎同时喊了起来:'打!'
霎时间,枪弹声似放鞭炮似的在山岭上响起,好不激烈,好不热闹。
两名游击队员一笑,随即隐进山林。
那一夜,据当地群众汇报,两个保安中队互相打死 20 多人。
在项英的部署下,各地红军游击队纷纷出击,打击民团,捉拿土豪,有力地配合了信康赣地区军民的反'清剿'、反搜山的斗争。国民党军 46 师的第二个'清剿',前后持续两个多月。三月,信康赣地区由于头一年歉收,加上第 46 师接防后,派兵到处帮助地主收租,强迫出仓米,造成农民春荒。项英决定以中共赣粤边特委的名义,抓住时机,组织群众开展闹春荒的斗争。一来解除农民的疾苦,二来扰乱和破坏敌人砍山烧山的'清剿'计划。
在红军游击队的组织下,信康赣地区闹春荒的斗争最为激烈。他们先是向当地国民党政府请愿,要求发还征收的粮食接济春荒,未获解决,于是便哄抢谷仓,一时搞得轰轰烈烈,地主豪绅闻风丧胆。在信丰,一次就挑走 70 多担谷子。国民党当局非常恐慌,连忙从山里调回军队制止,却又不敢过于镇压,怕激起更大的群众暴动,最后只有被迫同意开仓借粮。同时,对于抢米的群众也睁只眼闭只眼,只须答应秋后照数偿还,便不予追究。闹春荒斗争取得了重大的胜利。
在精心组织的这场闹春荒的斗争中,项英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在更广泛的地区,甚至白区开展起来。因为那些地区的群众缺乏斗争经验,在敌人武力镇压的威胁下便害怕了。项英认为最主要的还是游击队中许多干部和战士不能真正理解闹春荒斗争的性质和意义。他们尚认识不到闹春荒是一项农民的斗争,也不能明确地将游击队打土豪和群众闹春荒这么两件事分开来看待。所以,他们仍然沿用老的斗争策略,一方面发动基本群众斗争,一方面自己去打土豪开仓放粮。
项英认为假如红军游击队都能正确理解党的指示,充分发动群众,使闹春荒的斗争在更广泛的地区'自发'地开展起来,那收获和意义都会大得多。
闹春荒的斗争使得 46 师顾此失彼,气势汹汹的第二次大规模'清剿'不得不草草收场。蒋介石'北和南剿'企图三个月内肃清南方游击队的计划也就因此而告吹。
国民党军第 46 师撤兵后,紧张了二个多月的信康赣地区又暂时出现了平静。始终坚持在第一线领导反'清剿'斗争的项英轻轻松了口气。望着被烧光了的大山,项英想起了在北山指挥南雄、大庾地区斗争的陈毅。
项英对身边的警卫员叹了口气,说:'大老刘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几个月来,没一点他的消息,真有些放心不下。''想他了?'丁上淮说。
项英点点头:'他那条负伤的腿在这样的春天里,说不定会复发的。''那我们就去看看他吧。'项英想了想,说:'也好。顺便检查一下各地的工作。我们先去南雄。'
于是,由交通员带路,项英和警卫员丁上淮、曾忠山便上路了。
项英等人到达南雄县委时,才知陈毅已去北山巡视工作。这时,有人送来一批香港的《工商日报》,其中一条消息引起了项英的注意。
《工商日报》上刊登,中国共产党于2 月10 日给国民党五届三中全会的电报中提出了五项要求:一,停止内战,一致对外;二,保障言论、集会、结社的自由,释放一切政治犯;三,召开各党、各派、各界、各军的代表会议,集中全国人才,共同救国;四,迅速完成对日作战的一切准备工作;五,改善人民生活。电文同时指出,如果国民党将上述五项要求定为国策,中国共产党愿意实行四项保证:一,停止武力推翻国民党政府的方针;二,工农政府为中华民国特区政府,红军改名为国民革命军;三,特区实行彻底民主制度,停止没收地主土地的政策;四,坚决执行抗日统一战线的共同纲领。
项英认真分析研究这张报纸后,认为党中央的电报是真的,党中央的提议是正确的。于是立即写信给赣粤边各游击区,在告知党中央电报的主要内容后,特别指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正在进一步展开,抗日的革命高潮就要到来,但要警惕国民党对于游击区的进攻。信中还揭露了国民党散布的'共产党投降了'的谣言,要求各游击区积极配合全国的抗日运动,争取新的革命形势的到来。
同时,项英又派人送信给陈毅,约陈毅、杨尚奎、陈丕显到梅岭斋坑碰面,共同商讨下一步工作。由于白军兵运工作是由陈毅负责,项英便让陈毅把做白军工作的人也通知上,听听他们的汇报。
项英检查完南雄县委的工作后,便带着警卫员前往梅岭与陈毅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