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作者：罗世胜【微小说】唐老歪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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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老歪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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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罗世胜

接了一个电话，老歪青筋虬曲的手有些抖。天冷，外面正下着雪。那个像往年流行的大哥大一样厚实的老人机，黑不溜秋，灰尘扑扑的。

“谢三娃？……谢三娃？……”老歪自言自语，揪了揪有些花白的头发。

“哦！”他猛一拍左腿，有些跛的左脚一颤。沾着泥巴的裤脚上有一个补丁，针脚歪歪挤挤的。“想起来哒，你看这个人上年纪哒，那不就是那个开着个黑黢黢的车的谢家老三么？……”老歪是个左撇子。

谢家三弟兄，老三最有出息。长脸，精瘦精瘦的。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出远门打了十多年工，混发了。团转人都喊他“谢三娃”。谢三娃婆娘生二胎，一对，龙凤胎，请老歪喝三早酒。谢三娃的爸和老歪是转角的表弟兄。

老歪跛到房屋，“咔”地拉开灯，从床边扁桶上灰黑灰黑的箱子里找出一个包。人造革的，许多地方开了裂，发了毛，白花白花的，像老歪头上的发。拉链早坏掉了，张着个大口子。老歪把包口朝下，“咵”地倒在红底黄花的铺盖上。棉絮从铺盖面子的口子露出来一截，灰黑灰黑的。纸钱和硬币在老歪的手边堆成一小堆。“十块，二十，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八十一块五。他怕数错了，又数了两遍。没错，还是八十一块五！他拿出那个蓝色的礼金簿，翻了翻，“谢三娃”的名字下赫然写着:伍佰元。那礼品簿是老歪的老爸去世时的人情簿子。

老歪是个苦命人。娘死得早，他老爸拼死拼活把他三姐弟拉扯大。老歪有两个姐姐。老歪认得几个字，读书时学习不坏。初中读完考上重点高中，没钱，他爸东家西家借了好几天，没借到好点点。老歪一狠心，哭着进了山那边的小煤窑。后来，老歪姐姐都草草成了家，都穷。那些年老歪年轻，勤快，干活拼命，手头有些阔。沾亲带故的，相识不相识的，有了难处，向老歪开口借钱，他从不推托。谢三娃初中读完了上高中，没钱，老歪一下借给谢三娃的爸两千。谢三娃是个感恩的人。

有点阔的老歪经远房亲戚介绍，娶了婆娘。山那边的，有点远，模样还可以。生了两个细娃，一儿一女。后来，煤窑出事故，死了两个，老歪跛了一只脚。好了后，老歪逢人就说:“老天爷怜惜我……多做好事，值！”儿子八岁，女儿六岁，老歪的婆娘有一天上街赶场，再也没回来。

“妈的！……”老歪一拳砸在铺盖上，棉絮扑起一阵灰。那棉絮还是老歪结婚时的老物件。“吱”地一声，床底下一只耗子吓得跑到了灶当门。

“得借钱……借钱？……借钱！”老歪有些颓唐，耷拉着脑袋。

老歪抬起头，拿出手机，拨号，“喂！娃他大叔噢！吃饭没？……你好你好！我这有点事，想找你打个商量……借点钱，你看……”

“哦，……老歪呀！你好你好！……不好意思哦，背时的细娃在城头买房子，把我那点钱都整光哒！……”电话那头传来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呃”，打了一个饱嗝。

“没事！没事！……”老歪挂了电话，有些失落。张大麻子是老歪细娃的表叔，长得五大三粗。早年细娃病了差钱，向在煤窑的老歪开口，老歪一下借给他三千。

“他二姑，……你享福！细娃都出息哒！……我这有点紧，想找你……”老歪后半截话没说出来。

“噢！……他幺舅哦……吃饭没得？贵娃子他换车，连我那点私房钱都拿走哒。说是借！……借！……老虎借猪哦！……”话筒里传来个尖声尖气的女人的声音，说话有点怪声怪调的。接电话的是老歪的堂姐。老歪的头耷拉得更低了，手机差点掉在地上。老歪手头阔时，曾借给她家好几千。“二姑”她细娃出息大，在什么部门，“铁饭碗”。

老歪又拿起电话，……

第四处……

“小背篓……”突然一阵歌声，把迷迷糊糊的老歪吓了一大跳。原来是手机铃声！老歪哆嗦着拿到有些昏花的眼前，点开。

“友德！你在做么子？这么久才接电话！……身体还好不？没病嘛？做活路莫格外拼命！……两个细娃成绩都还那么好不？……喀！”手机里头是老歪大姐有些苍老的声音。

“姐！……我想！……”老歪说话吞吞吐吐。

“没事！没事！……我这正好卖了两头猪，过年留一头就够吃了……喀！……”

老歪一屁股歪坐在没了靠背的椅子上，眼睛潮潮的……

老歪的大姐有气管炎，不重。

老歪的两个细娃，一个读初中，一个读高中。

老歪姓唐，大名友德。

编审：覃晓玲

作

           

者

简

         

介

作者：罗世胜，笔名秋水，男，土家族。七零后，湖北利川人。参加过诗刊社零八年度诗歌艺术培训中心的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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