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白萍 ： 一只狗寻找的方向（1）
文/白萍
是孤独，是恐惧，是陌生，还是一种命运的无奈，这一切都在土介儿的眼中一晃而过，土介儿一声长啸，又向前奔去。
这是一道长满杨槐树与各种灌木丛的普通山梁，土介儿又奔跑在山梁上。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它寸把长的毛发在干瘦的脊梁上不住地翻卷。它停下脚步，失神地遥望着皑皑白雪下的群山，从远到近，从近到远，除了陌生还是陌生，除了西北风还是西北风，在它的视野里，风席卷着那些断根残草一个劲地向东南方向送去。一个硕大的沙蓬卷来卷去，成了它干涩的眼中的风景，最后翻滚着送下了悬崖。
风景总是风景，再苦儿的视线，它的眼神还是悲哀，但也是坚强的和执着的。一阵风吹来，它冷地飕飕打了个寒颤。是的，它饥寒交迫，是几日没进食了，没人关心它，也没有人会同情它。它好像是一只野狗，没有人问候关爱它。它悲哀地仰起脖子像狼一样发出一声长嚎。它要告诉人们，它不是野狗。
确实，它不是野狗，它是一只名副其实的家狗。它今年六岁，在犬科动物来说也正是当年之际，而且它的前半生享尽了荣华富贵，只是后半生却沦落成一只野狗，这或许都是命运的安排吧。它这样安慰着自己。
它的老主人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太太，它称她老主。老主非常善良，她珍惜每一件事物，甚至一根柴禾，一根毛草，就像身上穿的那件紫红色外套一样，陈旧的都有些腐化了，还舍不得扔掉……当然把它更像孩子一样呵护着。
有一天，从城里归来的老主的儿子（小主）把它交给老主，老主把它疼爱地抱在怀里，亲切地说：“噢，这多亲的狗娃呀，官儿，你是从哪儿逮的？”
儿子叫官儿，他是老主的希望，也是希望的结晶。
官儿没有说话，他只是含蓄地微笑着。那时土介儿想到他老年的慈祥和善的模样，也确信他就是第二个老主。但世上有相同的物体，没有相同的人，他不是老主，他只是城市人群中的一份子，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员。母亲太孤单，太寂寞了。他传承了中华民族百善孝为先的美德，于是远在城里的他就捉了一只宠物狗给母亲解闷。
其实土介儿也不记得它是从哪儿来的，只记得主人很凶，院子很凌乱。在一天，它就被主人从蛇皮包子里倒出来，丢在了一个铁架桥上，之后就有一辆车在桥头停下了，之后它就到了小主的手里。要是它能记得它是从哪儿来的，那它会用狗的肌体语言告诉老主，但是遗憾它的记忆只有这些。它确实太小了，才刚满一月。
老主一直摸着，笑着，说着，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哦，你的眉心怎么还有一撮黑毛，该不是美人痣吧？哦，就是美人痣。亲死我了，狗还有美人痣。哦，就是毛不好看，怎么灰不溜秋的？哦，这样也好，土介（家）生，土介长，哦。对了，不如就叫你土介儿吧。官儿，怎么样，这个名字好听吗？”她好像是征求儿子的意见，又不像是征求，她继续说：“土介儿，土介儿，这个名字好听。呵呵，呵呵……”
她一直自言自语神神叨叨地说着。它的儿子始终都没有说话，只是很满意地微笑着，看着跟前这个神神叨叨又像小孩一般的母亲。
当老主感到土介儿的毛发有些黏糊的时候，她突然皱起了眉头，心疼地说：“我的土介儿，你有多久没洗澡了？多可怜啊！”
小主终于忍不住了，才笑着对这个痴呆症一般地母亲说：“那你快去给它洗吧。”小主戴着一副大框眼镜，还像官员一般慢悠悠地说着。
“对啊，对啊，我怎么糊涂了，知道是要洗，却不知道动弹。老了，老糊涂了。哈哈……”
老主赶紧把它放下来，就走了。她走路有点跛，可能长期体力劳动的原因，腿有点毛病。这时小主忧虑地皱了皱眉，显出焦急和不安来。
老主从窑里拿出一个塑料盆子，给里面倒了凉水，又取出一个暖壶，加了热水，伸手试了一下，说声正好，才把土介儿放进去。小主见母亲下蹲时很是费力，他就要洗，老主不让，她说：“你洗不了，我洗。”其实她是心疼儿子，不管自己多老，儿子多大，在她的眼睛里儿子总是孩子。小主也许这样惯了，他就再不要求了，起身走开了。
土介儿从没洗过澡，当接触到水时，土介儿有点惧怕，它感觉把它扔到了什么可怕的地方了，它不愿呆在这儿，它只想往出跑，所以大叫着，爪子在水里乱蹬，把水溅了老主一身一头一脸，急的老主说：“乖乖，我的乖乖，好土介儿，别动，别动，这是洗澡，洗干净了，咱能回家上炕……”
家这是多么陌生的名词，但它的潜意识里有这个字眼，它似乎了解了家是什么意思，再看看老主和善的面容，它停下来了。
老主有一张超出大众的脸面，脸盘宽阔，色泽绛黑，一脸憨厚朴实的农妇模样。
这次洗澡它真是感到太舒服了，当那温热的水渗透它的毛发，又渗遍它的腹肌时，它感觉比母亲的怀抱还温暖。于是，它微闭眼睛，由喉咙里发出一声舒畅的呻吟。但老主还不满意，她还责怪儿子没有买沐浴露，幸好儿子带着，不然她可要焦急了。这沐浴露的图画是一只小狗，它虽没见过，但它知道那就是宠物沐浴露，是专给宠物们洗澡用的，那上面还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她幸福极了！大喊，我成宠物了，我成宠物了！
姑娘嫁人是第二次人生，土介儿觉得狗仔的给养也是第二次狗生。它从一个稀里糊涂的家里来到这个条理分明既能吃饱又有关爱的家里，它觉得无比幸福，也凭特有的狗性，要用一生来报答它的主人。
它和老主过了三年荣华富贵的日子，老主也把它从一只巴掌大的小狗养成了一只体格健美的大狗。其实它并不大，它是土狗和狮子狗的混血儿，比土狗略小比狮子狗略大，腿长，毛发短，双颊宽阔，双耳下垂，一双偏大又富有灵性的眼睛覆盖在长长的睫毛下，下牙两颗虎牙微微凸出，使嘴巴也跟着微微翘起，形成地包天模样，尤其眉心的一撮黑毛，就像女人的美人痣一般漂亮，显出一张英俊和聪慧的面貌。
也凭狗的特性和它的聪慧，它发誓要用生命保护老主。
作者简介：
白萍，笔名玉泉儿，陕西省延安市人，爱好文学，常与闲暇之余托物寄情自由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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