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美文】（输液日记）青涩的年龄段 / 开普饭

输液日记（第三天）

青涩的年龄段

文/灵璧石秀

其实，经过两天的输液与调理，身体上的病痛，基本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医生说，三天是最短的一个疗程，她让我再输液一天，免得病情反复。好吧，遵医嘱，就再坚持一天。

连阴天的秋季，较往日里，天黑得要格外早些，这不，刚过下午四点，暮色仿佛就已经降临了。窗外，秋雨在朦胧的天色中淅淅沥沥，烟霭在潮湿的水汽中氤氲升腾，我放下手中的活计，撑起伞，向社区医院走去。

还没进医院的大门，我就听见从医院里面传出来喧哗的声音。侧耳细听，那应该是两个年轻人的谈话声，他们谈话的内容大体上好像是在说现在自己吃亏了，将来或早或晚一定要还回去。他们的语气中，充斥着满满的嚣张与狂妄。走进社区医院，谈话的两个年轻人赫然地就在我的眼前了。我仔细打量他们，他们应该和我的儿子差不多大，也就是十六七岁吧。处在这般青涩的年龄段上，他们身上的雄性特征还没有发育完全，那微微突起的喉结，那嘴唇边一丛细细的绒毛，那还没有完全成熟的嗓音，无一不在彰显着他们的年轻。但是他们举手投足之间，却显得格外成熟老道，尤其是他们抽烟的姿势，是那般的娴熟，竟然堪比成年人。

他们中的一个头上缠着血迹斑斑的纱布，那些血迹殷红中透着苍白，早已经干涸凝固，他正斜斜地半躺半坐在病床上输液。另一个年轻人坐在相邻的病床上陪他。他们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高声谈论，见我进来，他们稍稍停顿了一下。我让那个陪同的年轻人坐到椅子上去，把病床让给我，我要输液。他倒也算规矩，赶紧起身，把病床让了出来。我本来想制止他们抽烟的，但是看见他们只剩一小截烟尾了，所以就克制自己没有出声。

也许是因为我到来的缘故，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年轻人很是安静，不多一会儿，受伤的那个男孩子就进入了梦乡。

但是，这份安静仅仅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被从外面进来的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给打破了。他们是来看望那个受伤的男孩子的。四个人到了一起，不免又是一番讨论，他们热血沸腾，情绪激昂。三个男孩子像极了三只好斗的小公牛，他们摩拳擦掌，仿佛随时可以把医院的房顶掀翻似的。说话的当口，其中一个男孩子从口袋里面掏出烟盒，给每人递过去一支烟。我实在忍无可忍了，就出声制止他们，让他们不要在医院里面抽烟。他们应该也觉察出自己在医院里面抽烟是不对的，于是，受伤的男孩子把烟放在一边，另外三个鱼贯着走出医院，到外面抽烟去了。

抽完烟回来，他们继续讨论，但是声音已经比开始时低了很多。

时间如同输液瓶中的液体一样，在点点滴滴地流逝着，渐渐地四人之中的那个女孩子开始不安分起来。他一会儿挠挠挨着她坐着的那个男孩子的头发，一会儿再揪揪那个男孩子的耳朵，最后索性坐到那个男孩子的腿上，她的双臂合拢围住男孩子的脖子，整个人偎依在男孩子的怀里。众目睽睽之下，她是那样的坦然自若，仿佛身处于无人之境似的。

我不禁想起自己十六七岁的时候，在我们那个时代，女孩子们很矜持。我们大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从不轻易对异性袒露心声。若有莽撞的少年不知死活地想闯进我们的心中，我们就会紧紧地关上心扉，任他们怎样久叩，也决计不会打开。倘若有缘真的遇见了两情相悦的人，我们也会是那种欲说还羞、心如鹿撞的状态，哪里会像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一样不分场合、恣意张扬？

终于，他们四个人一起离开了医院，因为头上缠着绷带的男孩子已经输完液了。

他们前脚刚走，紧跟着又有三个女孩子一起走进医院。走在前面的女孩子个子高高的，身材很是魁梧，若不是她扎着马尾辫儿，我一准儿会以为他是个男孩子。跟在后面的两个女孩很是瘦弱，脸色一例是黄黄的，几乎看不见血色，她们半长不长的头发顺顺滑滑地披在肩上，倒也凭空增添出几分甜美来。高个子女孩径直走向医生，医生问她哪儿不舒服，她看了看周围，用眼睛示意医生到里屋去说。医生和她一起走进里屋，并且关上了房门。过了好大一会儿，医生才和她一起从里屋走出了，医生手中提着一袋子药。女孩问这些药多少钱，医生说七十五元，女孩翻找钱包只找出五十元。她对医生说，等晚上时再送钱过来，可以吗？医生说可以，但是必须把女孩子的名字和住址记下来。医生拿过纸笔，女孩说“高三.....”，她刚要说出班级的编码，另一个女孩马上制止住她，并且自己对医生说，药放在这里，五十元钱先给医生，等晚上带足剩下的钱再来取药，就不要记名字和住址了。医生说行，便把药和纸笔一并放到了问诊台的一侧。她们刚要走，一起来的另一个女孩站起身来说自己也有病，医生问她怎么啦？她如法炮制，也要到里屋去说。

然后，医生的问诊台上就有了两袋子药，它们静默地摆在那里，等着它们的主人晚上过来取。

在我输完液的时候，有另一位医生从外面回来，她看见那两袋子药，就问是谁的，怎么没拿走？先前的那位医生对她努了努嘴，说是学生的，并且加了句：这些死丫头，作怪，不自爱......

在她们的对话中，我约略明白了那两个女孩子的病情。其实，就算医生不说，从那三个女孩子闪烁的言辞、闪躲的眼神中，我也能揣摩出几分。

这样想着，我的心竟然不由自主地隐隐作痛起来。

小医院，大天地。输了三天的液，自己恰好见证了社会的三个侧面，我不善于发表评论，所以只能流水账般地把我看见的事实用文字记录下来，希望大家从我的文字中可以有所领悟。

若果能如此，则善莫大焉了！

（以上图片来自百度搜索）

【后记】

就在我写这篇文的时候，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她问我病好了没？我说，早就好了，一点小恙，没大碍。

母亲告诉我，说我的父亲不放心，要带我去蚌医看看。

我笑了，嗔怪着说：我都多大了呀？若是需要出去看病的话，我自己早就去了，谁还要他带！瞎操心！

其实，我的笑声与嗔怪都是假装出来的，只是为了掩饰我盈眶的热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