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北这个男人不懂爱
那块玉米地
文/叶紫
(网络配图,图文无关)
雨过天晴,可是早晨完全暴露的太阳,还是一点情面不讲地撒出强烈的光线,照得人浑身不够舒服。天,依然还是那么闷热——也难怪,中伏的天气往往如此。当人们看到绿色植物上的晨露时,心里倒还有一点点爽快的感觉。
庄稼人越来越苛求,为了亩产能够增加,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像在玉米的种植上,已远远超出它的审定密度。
天飞小心地在玉米行间用攫子抛着坑。这场雨下得太小,二指以下还都是干土,尽管如此,这也是老农民伸长脖子等了很长时间的结果。
天飞每抛一埯,他都会情不自禁地瞥一眼小芹抓化肥那只雪白、粉嫩的小手。他心里极度紧张不安,于是便掏出一小张事先准备好的长方形薄纸,然后在纸上放点老烟叶,卷上一根喇叭筒,开始猛吸几口。他已有很多年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单独跟年轻的女人在一起过。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正是改革进入新纪元的时候,天飞是开山的炮手。有一次,他点着火捻,可等了很长时间没有引爆,于是他便跑到跟前想去看个究竟。不料“轰”的一声巨响,他坐着的那块石头,被弹上几米的高度,然后,稳稳地落在一个凹坑里,豪发未损,从此以后“天飞”的名字就传开了。
当时,好多人都在评论:这家伙运气好,大难不死 必有后福。现在看来,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福气,因为他一个字不识;生性憨厚耿直。你若跟他正儿八经地讲话,他反而会认为你在捉他;在跟他一起吃饭的时候,有些心术不正的人故意地说,天飞这个人最怕吃肉。那么这顿饭,桌上所有的荤菜他都不尝一口。所以找他干活的人很多——因为他好招待,给两句好话就行。
天飞听不出孬好话是出了名的,因此,年龄近三十岁了还是光棍一条。他父亲去世的早,上边的两个哥哥都在外地工作,所以,家里只有他跟母亲相依为命。人们常说,天下老人疼好儿、天下老人疼小儿。其实并不绝对,实践证明:天下父母真正最疼的还是无用的儿子。
眼见天飞年龄已大,母亲天天愁、夜夜愁,只要看到人家喇叭号子娶媳妇办事情,母亲都会躲在家里几顿吃不下去饭。
有缘千里来相会,天飞近房的一个嫂子,是河北人,娘家有一个侄女,也是因为穷嫌富不要,年龄不小了没有成家。经她一撮合,很顺利地嫁给了天飞。
往往都是这样,新来的媳妇哪方面都好。天飞的母亲逢人就夸:这真是俺孩子的命,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找一个那么好的媳妇,人不光长得受看,还懂事,还勤快。
可好景不长,还没到二十八天回门来,因天飞给一家干人情活,晚上回家没有钱交。媳妇认为是骗她的,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就吵了起来。媳妇原形毕露,竟然提天飞母亲的名字满庄地骂……
母亲压住心里的火不停地在劝天飞:“儿媳妇骂婆婆不是咱一家啊,只要你俩在一起能好好过日子,我这都快该死的人了,她骂就骂吧,能骂哪去!”
天飞是出了名的大孝子,他不想因为老婆的胡搅蛮缠使年迈的母亲受委屈,于是他们便到民政办理了离婚手续。
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草绳,天飞只想和母亲一起生活,任谁给介绍对象他就是不允口。
随着改革的进一步深化,当地大部分的青壮年都到外地去发展了,可天飞只能在家看那二亩地,因为他要侍候体弱多病的老母亲。平时他就给人家干干散活挣点零花钱,日子过得虽然不是太惬意,但有母亲的陪伴,生活总算还有个归处。
小芹的丈夫在外地打工,据说找了一个相好的,常年不回家一趟。一个四十多点的妇女在家带孩子上学,另外还种了十几亩地,的确够她难为的。小芹还是听别人说的,家里有活找天飞——一天百来块钱的工资,随便吃饭。
两家住的不远,也就是二三里路。一回生二回熟,天飞几乎天天能接到小芹的电话。
有天中午,小芹去湖里喊天飞吃饭,她硬要天飞坐她的摩托后面,天飞觉得大白天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便东瞅瞅西望望,他坐上去的身子使劲朝后仰。
小芹的摩托车在平坦的水泥路上开得真快,可当到拐弯处,她故意地猛一刹闸,天飞不由地趴在小芹的后背上,他吓得六神无主,接着便听到一阵嘻嘻的笑声——
“天飞哥,你这个人真老实,都什么年代了还那样封建;哎,天飞哥,这么多年你身边没有女人,心里就不想吗?”小芹试探的问道。
“时间长也就习惯了,无所谓!”天飞说这话时,脸红到脖子。
小芹俏皮的神态,甜甜的声音,深深地拨动天飞的神经。
此后的日子,天飞有事没事就打电话问小芹家有没有活干?
天飞哪怕和几个人一起正打着麻将,只要是小芹的电话,他就会慌忙地站起身,然后走到僻静处拉个很长时间。需要他去的,不管其他人的感受,他骑自行车就走。因此,有时站闲人都会蹭他:天飞,你跟真的一样,天天去给人家干活,估计是白忙的多呗;嗯!不倒贴都是好事……
你一言我一语,当天飞听到这些话后,只是笑笑,总是会露出满口长期被烟熏得乌黑、瘆人的牙齿。
今年是大旱之年,玉米棵都一人高了,始终没有落过透线雨,叶子都卷着,显得无精打采,没有一点生机。
好不容易等到老天爷的善心发现,再加上人为火箭的逼迫——总算一夜未停,滴滴答答,好似美人儿掉下委屈的眼泪。
一大早,天刚刚亮,天飞就接到小芹的电话。于是他就迫不及待地来到西南湖山脚下那块玉米地里。
天飞的心情从来没有像今天那样激动,因为就他们俩,况且干的是捆绑式作业。
天飞感到浑身一阵阵的燥热,早已被露水刷透的外套粘在身上让他闷得喘不过气来。他索性脱掉上衣,露出古铜色的皮肤,虽然已是五十大几的人了,由于长期劳动,一块块的肌肉疙瘩清晰可见。
小芹抓化肥的手微微地有点颤抖,她没有想到天飞还有那么健美的身体。她不由地脱口而出:“天飞哥的身体真棒!还跟小伙子一样,赶紧把衣服穿上吧!玉秫叶子拉的人,等会要是淌一身汗,你的皮肤会疼得受不了的”小芹说话的声音很小。
当天飞抬起头看她时正好四目相对。小芹的脸就像熟透的红苹果,一双呆呆的眼神是那么的炽热;天飞的喉咙有点干燥,似乎觉得周边的空气已在凝固。
两个人僵持地站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小芹先开的口:“天飞哥,歇会吧,我不会扣你工钱的”说着她脱掉连泥带水的凉鞋,赤裸的双脚,圆规式地站立着。
天飞又卷上一根烟不停地吸着。
小芹的长发,苗条的身材,白皙的皮肤,端庄的五官,甚至她的脚、手看上去都那么顺眼、诱人。天飞一阵有点想入非非,但当一支烟吃了后,他又恢复了平静,心里在想:多大岁数的人了,自己除了能干点粗活以外,还有什么赢人的优点?
小芹拿出毛巾帮天飞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身体有意识地往天飞跟前挤了挤。
天飞不想趁人之危,他很有自知之明。
“干吧,趁早晨还凉快点!”天飞说着,他便攥紧攫柄,低头不语,发疯一样地往前只顾抛起。
时间又过去一个星期,小芹在电话里说:“天飞哥,秋天的庄稼我交给俺爸家收了,女儿在外面帮我找了份工作,小男孩也随我一起去那边上学。天飞哥,你是好人,我不会忘记你的……”。
这个电话简直是要天飞的命,他对生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绝望过,他失去了往日的精神,天天不言不语,经常跑到那块玉米地头,长时间无神地站着,像个木偶……。
天飞的精神彻底的崩溃了,他究竟能否闯过这一关,明年的同一时间我再告诉读者们吧!
叶紫2019年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