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矫情君

 再见了,矫情君
文  / 金陵

春天来了。

春暖,花开,阳光明亮。

这样的季节,万物复苏,应该心情欢畅。

但是,总有一种动物,善于隐藏在黑暗的深处,血液微凉,情绪变幻莫测,把自己涂抹得怪诞和虚无。

在黑暗中抽空灵魂,没有根,没有抓握的触角,所有的思绪向上飞,所有的悲哀向下沉,灵魂在中间被拉伸得又细又长,稍稍的吹动,便觉天地惨然,万物变色。

在阳光下的人永远不明白黑夜的漫长和无奈,在春天的人体会不到寒冬的凛冽和刺痛,心境充盈平和的人同样不能懂得惊弓之鸟的仓皇和凄怆。

有些人,生活在人群里,却永远游离在人群之外,他的灵魂捡尽了寒枝,却迟迟不肯落在枝头;有些灵魂,徘徊在世间,却仿佛在隔世,一切于他恍然和虚幻,似真非真,永远找不到归属的方向。

这个世界有多少看得见的苦难和悲哀,那些物质的表面的痛苦会被我们格外的同情和关怀。但这个世界有多少看不见的哭泣和痛楚,他们掩埋于黑夜的深处,把自己挖成不能穿透的黑洞。

真的没有什么了不起,在这个越来越孤独的环境中,总要学会自己为自己取暖。没有人会愿意长久的陪伴着你的阴郁,连黑夜都会放弃与你相连的影子。

所以啊,学会向这个世界言和。对阳光说,你真温暖。对朋友说,你的陪伴真好。对亲人说,你们的在对我如此重要。

把眼前的事情做好,眼前的幸福,一点点归拢收集。比如初春里早开的花,深夜陪伴你的诗书,早晨向你撒下来的晨光,严重的失眠中多偷得的半个钟点……

上天对你如此垂怜,给你一颗充满爱的心脏,给你丰富妖娆的情感,给你不算太差的智力,给你还很健康的躯体……

这一切,比起那些苦难深重的生命,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珍惜自己。

把自己走进生活里,虽然没有太多的笑脸和掌声迎接,自己的双脚却拥有抓握住大地的定力。走稳了,最基本的生存是我们的肉体。在肉体的安稳不能保证之前,如何奢谈精神里的狂欢和盛宴。

当身上还有责任和道义,当肩上还有担当和风雨,梦想在前方,即便遥迢,内心尚未完全放弃。那就先走好脚下的路,走好之后,再一步一步的崛起。

有一个女人,生长在底层,却创造了近千万的身家。她个性犀利要强,没有人认为什么事情能够打败她。最近的一次见面,却是面容沧桑,最疼爱的弟弟突然车祸离世,接到消息时,几乎疯狂。但在当时,她没有悲伤的时间,她是家中的长姐,所有的具体事务必须她事无巨细的过问,她一个人里里外外的操持着庞大的葬礼,直到逝者和生者都得到很好的安排,她才敢把自己瘫倒在悲哀中茶水不进。她握住我的手,努力抑制住眼中滚动的泪珠,很平淡的说:她在床上整整躺了十八天,崩溃于亲情的离散,以为自己再也站不起来。

但是她收拾好所有的悲伤,努力克制着凶猛的抑郁和疼痛,因为老母亲尚在,她还要拉扯弟弟的遗属……

那个女子,丈夫离开了十五年,没有人知道她长夜里的崩溃和挣扎,直到现在,她的微笑绽开在面容上,她的心从没有真正的快乐。但她在众人的面前总是阳光着,灿烂着,像一束虚假美丽着的塑料花,美好给别人看,悲哀给长夜读。

她执拗的孤独着,曾经美丽到让小街所有人都为之惊动的容颜悄然的凋落。她的花瓣,落给她逝去的丈夫,一瓣一瓣的容颜,一寸一寸的相思,倾注于一对渐渐长大的儿女。很多人劝她再嫁或再爱,她拒绝得平静和从容。有人不解她永不回头的爱,她只握住我的肩头,低声说:女人的爱并不仅仅只有爱情,对一对儿女的爱让她感觉残缺生命的完整。

亦有一个女子,自少年便爱上文字,如痴如狂,如疯如魔,时运多舛,始终不能行走在热爱的路上。待得尘埃落定,却发现有心杀敌无力回天。那些魔幻的散发着诡异光芒的方块,碾碎生活的真实,打碎平淡的镜面。被希望和沉重压醒的心脏,让她无数次陷入绝境,毒辣而又任性的热爱,吞没的不仅仅只是自信,黑暗之中,心灵的脚尖在刀锋上舞蹈,一次次落下去,然而她从没有因为脚底的血渍放弃了热爱。

有一位母亲,亦是一位教师,她把唯一的儿子抚养成人送入社会,孰料儿子却在执行公务时壮烈牺牲。被悲痛压垮了的她抱住孩子的遗物神情恍惚,身体衰弱,没有人能相信她会从痛苦之中走出。但她很快回到了工作的岗位,把她的学生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她说她喜欢那种处子的纯净和洁白,那种没有沾染任何瑕疵的品质。那些尚未雕琢的璞玉,等待着她的开启和打磨,那些孩子让她不能坍塌,她从孩子童真的眼神中看到来自天堂中儿子的目光。

失眠可以把黑夜看得更清楚,可以把命运看得更透彻,如果我们把苦难当作命运的磨刀石,把温暖当作灵魂的绸缎,无论生活怎样对待,我们郑重其事的安放属于自己的时光,那样,残酷的命运或许是生命的某种锤炼,我们可以不再恐惧心灵的飘摇和动荡。

抑郁的灵魂何其相似?疼痛的伤口何其辗转?暗夜里的悲伤只有泪水能够看见,辛苦的支撑只有自己能够完成,如果不能自我拯救,所有的春光铺在面前,仍然看不到鲜花的明媚和娇艳。

现在,放下所有的不安和焦虑,平和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对自己说:没有什么了不起。长夜虽然漫长,把所有的灯光打开,把所有的眼睛张大,把所有的努力交付出去,终会慢慢被睡眠包拢。就像花包拢长夜里的露水,琥珀包拢哭泣的树液,那些泪水会慢慢凝聚成命运的珍珠,在我们的生命里闪闪发光……

谢金陵,经商,曾在《福建文学》《厦门文学》《辽河》《荷塘月》发表小说散文若干,灵璧家园网著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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