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东亮丨最忆当年红薯情
我出生的时候,正是红薯成熟的季节。
听妈妈讲,我小的时候,天生营养不良,形体消瘦,两只大眼睛像是摆放在瘦瘦颧骨上两个黑葡萄,仿佛手一碰或风一吹就会掉到地上似的。可是只要秋天来了,红薯开始收获的时候,我就渐渐地吃胖了,原来消瘦的小脸吃得红扑扑的像个国光苹果。其实,说心里话,那年月我的确把红薯给吃伤了,甚至一提起这个名字就想往外吐酸水儿。可不知为什么?它既像是我的救命恩人,又像是令我时时厌烦,又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牵挂的爱人。
从70年出生的人往上数,几乎没有人敢说他没吃过红薯或红薯面。可以这样说,在那缺吃少穿的大集体年代,红薯就是我们的主食,那么贫瘠的土地,种什么都不行,只有红薯高产,这其中不乏天灾人祸的缘故,比较科学的观点是红薯这种作物,并不适应肥足墒好的土壤条件。所以,那个年代,只有红薯能丰产,这其中不乏天灾人祸的缘故。记得那时候,秋季生产队分粮食,每家都分得成堆的红薯,个头还挺大,有的像地雷,有的像小孩的头,有的长成长长的圆柱形,真的是形状各异,着实喜人。当红属成熟的时候,地面上的茎蔓已经被扯去,只留下短短的粗粗的一节尾巴。长势好的红薯往往在地上鼓起一个包,呈龟裂状。预示着地下避让有一大嘟噜硕大饱满的红薯串儿。挖出红薯的工具常常用三股叉,那是我们农村出粪时才用得东西。用它来剜出红薯来,既省力又不容易弄坏红薯。
红薯从土里剜出来以后,大部分储存在红薯窖里。那时候家家几乎都有红薯窖。红薯窖的深度大概在十来米左右,直径大约在六七十公分左右。它的壁上掏挖出对称的上下两排浅浅的距离相等的可以蹬脚的窝窝儿,就算是上下红薯窖的梯子。红薯窖的底部通常对称挖有两个耳室。是红薯正经的藏身之地。在上面窖口处,讲究的人家通常会砌上一些砖头显得更结实耐用一些。窖口的内壁上对称着掏上四个较深的洞,十字交叉着穿上两根粗转的木杠子,交叉处穿上铁链子锁上锁。安全防盗。每当在拔红薯之前,大人们都交代先用一根绳子拴着空篮子在窖内上下空拔几趟,说是让空气流通流通。还有人拢一些火把扔进去,停一段时间人再下去就安全了。听说以前没经验就出过人命,我是出于好奇,非常愿意下去。特别是看了地道战以后。由于人小力薄,往往不能如愿。所以我十分珍惜每一次下去的机会。
霜降过后,红薯全部出土,这时候有一种直接的加工方式就是礤成片儿。那种专用工具叫什么名字已记不清了,反正原理是类似刨子之类的东东(应该叫礤礸儿吧,)攃成片儿后在地理晒干,在磨成面粉以后做成各种与吃有关的东西。
红薯有许多种吃法,煮着吃,清蒸、烧着吃、切成丝炒着吃……
其实,我喜欢两种吃法,一是生吃,将红薯削去皮直接可以吃,简单利落。那时候我像吃水果一样整天这样吃,我特别喜欢一种叫做“洋灰红薯”的品种,它的芯是红的,尤其是在做熟以后越发显得红,还格外的甜,令人一望就垂涎三尺,食欲大增。那时候我身体里的维生素好像也挺全的。不过我最最心仪的一种吃法就是将红薯蒸熟了以后,放在煤火台上的锅旮旯儿里,焙上一个晚上,哎呀,简直是黄焦渌脆,比现在的果脯还好吃。上学的时候带上几个作为干粮,直到现在我还一直以我顽固的农民情结简持认为这是人间的最佳美味。
红薯被攃成片儿后,在场里晒干以后,收藏起来就成了冬春两季的干粮。最常见的方法是将它磨成红薯面,红薯面的用途可大了去了。首先可以做窝窝头。窝窝头蒸熟了以后,吃起来挺香甜的。我小时候就爱直接吃窝窝头。而家里的大人则不然,他们往往会换几种吃法,其实都是我所害怕和厌恶的吃法。因为他们都离不开蒜汁儿,我最讨厌吃蒜汁儿了。一种是将窝窝头放进一个类似于铡刀形状的压力装置的木臼里面。木臼下端钉着一块带满窟窿眼儿的洋铁皮。其实那就是篦子。木臼上方需要一块和它大小差不多的圆木,这块原木被固定在木臼上方的一个木棍上,主要起到挤压窝窝头普的作用。窝窝头放进木臼后再用力挤压,红薯面条就从铁皮底下出来了。这是最简单最原始的红薯面条的制作方法。这也是对杠杆原理最巧妙的一种利用开发。闪烁着农民们朴实的智慧光芒。但是,这种方法制作的红薯面条不经煮,所以只有用蒜汁凉调着吃。
还有一种吃法叫漏蛤蟆蝌蚪。将红薯面掺好面和成面团后在漏到滚锅里。(我想当时虽然白面极其短缺,家里人还是会掺极少一部分麦子面的,否则不好成形。那时的白面真是太珍贵了,那时候也就是90面,85面都不常见,而70面就是最奢侈和豪华的了,是我们所不敢奢望的上等货)。搓“蝌蚪儿”的大漏勺是用铁制的,也有是灰瓦色的陶制大漏勺。当水开了的时候,将面团放在在大漏勺里用力地搓,篦子底下挤压出的就叫“蛤蟆蝌蚪”。这东东落到沸腾的锅里马上就熟了、这时可以加蒜汁儿,另外加一些红薯叶、白菜帮子之类的菜叶,变变颜色罢了。
说实话,小时候我一看见这东西就头疼恶心,恨不得像逃课一样退避三舍。可没办法,不吃这东西也没别的选择。其实从营养学医学的角度来看。蒜汁确实是好东西,杀菌,有利于健康,据他们说味道还真好。但几十年了。我一直想受不了这蒜汁儿的美味。也是一大憾事。
除此之外,有一种用白糖熬煎过的红薯块儿俗称:拔丝红薯,在当时是很奢侈、很豪华的一道菜。在平常是吃不到的,只有在婚丧嫁娶,或是孩子待满月的时候才有机会品尝。记得当年我有一位叫“黑蛋儿”的亲戚,他是我六姑的公公,是丁村有名的老厨子。他最拿手的就是作拔丝红薯,特别是谁家孩子待满月的时候,熟人们喜欢和他逗乐,每当宴席即将结束的时候,就会有人提出来:
“大爷,今天有道菜味咸了,或是淡了,再给做道拔丝红薯吧?”
“哦,哪道菜,叫我尝尝,要不就再上道拔丝红薯?”
“这拔丝红薯已经上过了”有人会打岔道。
“再上一道也不多吗!”
经不住三求五告,不一会的功夫,一道金灿灿,亮晶晶的拔丝红薯就上桌了。
“看!黑蛋爷的拔丝红薯上来了,来吧!从这个方桌儿上可以找到那张桌儿上,不信,我可以给你们表演表演。”最后,非得每个人都吃得嘴上像抹了一圈口红,才都笑嘻嘻的散开了……
许多年过去了,对于红薯的感情就像对于故乡那血浓于水的悠悠的情结。除了儿时的相濡以沫,除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之外,真的还有一些复杂的情愫在内心纠结不清。特别是我看到大街上有烤红薯叫卖的时候;在超市里看到林林总总、五花八门果脯、薯条的时候。尽管它们被强行穿上了华丽的外衣改变了自己的容貌,但我一眼就能够看到它们埋在土里时的样子,我和它们是一样的货色。这些东西一直使我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我和红薯一样的身价,都来自农村,来自土地。以至于在物欲急速膨胀的今天,我还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大家:红薯是我的命,见了肉我依然不会不要命。
作 者 简 介
宋东亮,男、45岁,笔名:始祖鸟。河南郑州荥阳人,郑州市作家协会会员,荥阳市作协理事。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自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世界汉诗协会会员,世界汉诗协会暨大河刊社驻荥阳工作站副秘书长。现就职于荥阳市住建局。本人自幼酷爱文学、历史,中学期间曾尝试诗歌、散文、小说的创作,多年来笔耕不辍。本人曾在《世界汉语文学》、《楚河汉界》、《荥阳文学》、《荥阳慈善报》、《荥阳学习》等报纸杂志上发表散文、随笔。2014年,散文《双清仰止》入选《中国散文选粹》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