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雨凡丨回归
凌晨四点多,院里院外灯火通明,人声嘈杂,院子里面朝大门跪着一大片披麻戴孝的孝子孝孙,哭声不断。阴阳先生摇着铃铛,敲着木鱼唱着经文超度着亡灵。
这是堂叔家的四妈完了,今天早晨要撤回老家去埋葬,正好是周末,所有族内的侄子侄女孙子辈的几乎都来了。
一进大门我就跪在这片孝子的旁边,一位姐姐拉着我的手大声的哭了起来,而我也早已泣不成声,熟悉的场景勾起了我的悲伤,母亲去世的一幕幕再次出现在了眼前,怎能不伤心落泪呢!
吃完饭,一切就绪,开始起灵了,悲切的哭嚎声再次响起,灵车被孝子们用一匹长长的白布缓缓的扯上了路面,有专门负责在路口烧纸钱放炮的人烧纸放炮,意思是给各个路口的鬼魂们打发点钱打开路口好让亡灵顺利过路,一路上每个十字路口都要烧纸钱放炮。
过了十字路口,因为路途遥远,人们都上了车,一条长长的车队驶上了回家的路,一路上飘洒着买路的纸钱。渐渐的老家的山脉出现在了视线里,开着的车窗扑进了老家的山风,这条牵引着我们回家的路越来越短。
车队驶进了口子门,活着的人护送着亡灵回到了老家,老家剩下为数不多的几户人家在院门外燃起了柴火,迎接归来的亡灵。
老家的人们为了响应搬迁政策,大部分人都已迁移了出去,离开了这片世世代代赖以生存的黄土地,还有一些不愿意离开的,始终在这里坚守着。一些老人随着儿女们离开故土,直到生老病死才被送了回来,长眠在这片曾经撒下过汗水的黄土地下,落叶归根。
吉时已到,在一片哭喊声中,棺木深埋在了地下,一个崭新的坟冢在山风中静静的躺着,纸货、花圈堆成了小山,山风扯着火苗,火势窜的老高,瞬间一堆花花绿绿的纸货燃烧殆尽。
埋葬仪式完毕,阴阳走了,吹鼓手走了,周围恢复了平静,只有风在呜咽。大家拍拍身上的土用模糊的眼睛打量着昔日的老家:儿时的欢声笑语,春种、夏忙、秋收的忙碌火热,落下白雪的素冬,窑洞炉火热茶、谈天说地的围坐。炊烟袅袅,暮色下归来的羊群与牧人,孩童的我们在田间地头的嬉闹追打。肥沃的土地上开满了胡麻花、豌豆花、荞麦花、洋芋花,金灿灿的麦田,山风一吹,翻起了滚滚麦浪。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和伙伴们翻沟爬坡的去看露天电影……记忆的闸门打开了,往事不经编导的闪现在眼前,视线模糊了怎么也看不清,那一个个黑洞洞的窑洞失神的裸露在山脚下,原来整齐的院落都已破败,墨绿的青苔爬满了残墙断壁。
四月天,天气还有些许凉意。老家的山头光秃秃的,土地荒芜,整个庄子没有一丝生气,一片寂静与孤独,荒凉的气息随着山风飘荡在庄子上空,在对面的山坡上,不知道谁赶着一群羊啃着光秃的草根,他也看到了这边坡地上的一群回家的人。
清明在即,大家这次回来还有一件事就是给故去的亲人上坟。
来到母亲的坟头,跪倒在地喊一声:“妈,我来看您了”便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哭到在坟头,多年来的思念,委屈与伤心此刻全部化成了汹涌的泪水洒在了母亲的坟头,姊妹们也是悲悲切切的掉泪,各有各的心事。母亲离开我们好多年了,儿女们只有把思念与心事化成泪水打湿了封存在心底的记忆。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我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对老家有着割舍不断的情感,乡间的田埂像剪不断的脐带拴着我生命的足迹,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长眠着生我养我的亲娘,将来还会有我最亲的人长眠在这里。
老家的沟沟坎坎让我魂牵梦绕,儿时的梦像那蓝盈盈盛开的胡麻花,最终没有结出丰盈的果实。山坡坡上开着红艳艳的山丹丹花,每个放过羊的女娃子都摘过那朵艳艳的山丹丹。
老家的往事已经远去,这次能够回来也是缘于逝者的回归和清明的祭祀,回到了老家,祭拜了亲娘,宣泄了缠绕在梦里心头的思念。
车子启动了,破败的村子被抛弃在了身后,大洼坡地上一个个亲人的坟冢被孤独的遗弃在那里,我能看到母亲站在先前她站的院门前望着我们,向我们一直挥着手。视线再次模糊了,母亲的容貌与老家的景象在慢慢的重叠。
作 者 简 介
刘雨凡,女,生于1979年,宁夏盐池县人,喜欢文学,音乐,读书,偶有文字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