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味道”散文有奖征文】不了红薯情/鲁向辉
通往工业园的大路两旁,还有几个村子散落在田地间,虽然庄稼地已经很少了,但还是成片地连着。进入七月左右,庄稼都在疯长着,特别是雨后,它们的个子一天比一天高。行走在田野间,泥土的味道和阵阵清香随着夏日晨风吹来,心情好像不再烦躁了,就一下子沉醉了下来,微闭着眼睛不由得慢慢享受起来,然而又想要把眼睁开——快到红薯地了,它绿波荡漾,它浓情依旧。
童年是在农村老家度过的。那是20世纪七十年代,还是个温饱都还没有完全解决的岁月。乡下贫穷,大人们整天在地里忙活着,汗水湿透了衣衫,也没有多少收获,可他们仍然日复一日地在并不贫瘠的土地上耕耘着。
记得红薯是家家都种的庄稼。天热的时候,地里深绿色的红薯叶一眼望不到边,鸭掌型的叶子随风涌动着,泛起层层的波浪。太阳最高的时候,大人们扛着锄头拖着疲惫的身体从田间出来往家走,顺手还不忘摘一把红薯叶拿在手中。等到家时,女人已在昏暗的灶房里擀起了面条,脖子上总是搭着一块暗灰色手巾,偶尔有汗水从额头上渗出来又滴落在案板上,融进面团里。男人也不多说话,把红薯叶放在灶台边上就去院子里洗脸、擦身了,压井口旁,女人早已把洗脸盆里放满了清凉的井水。
那时的乡下几乎没有种蔬菜的,肚子还填不饱,地里种的都是粮食啊!水开了,面条下锅了,等锅里再次翻腾开了,女人就把红薯叶撒进去,从灶房探出头擦着汗吆喝着吃饭了。记忆中天天中午都吃汤面条,红薯叶又滑也没有味道,小时候的我感觉红薯叶面条并不好吃,可大人们却都吃得很香,我更喜欢面条里点点的几个葱花,有时,锅里还会滴进几滴香油,味道一下子就浓了起来,大人们能吃好几碗。
八九月间,收获的季节到了,各家各户都是全家出动,脸上都露出欢喜的笑容。在各自家的地里,用铁锨,用锄头,用双手,仔细地翻找着大大小小的红薯,然后把架子车装满运回家里的院子。黄昏时候,洗净几个稍大些的,去掉皮,切成块状,放进铁锅里,再放进半桶凉凉的井水,用柴火煮了起来。随着炊烟升起,过不了半个小时,院子里、整个村子都飘起了香甜的味道,这时,再打开锅盖,晶莹翠黄还泛着绿的一锅红薯茶就做好了。还未等灶台下的柴火熄灭,我就迫不及待地央求着盛了一碗,用小嘴在碗边吸溜着,烫得我不停地吐着舌头。大人们笑着盛满一碗,端到院子里的空地上,蹲着慢慢喝。煮熟后的红薯有的是橙红色的,有的是黄色的,还有的是白色的,又软又甜,大人们也都爱吃,汤也很好喝。
秋天,家家户户还把红薯洗干净,切成片,摊在竹席晾晒,直到变成红薯干,再装进筐里、袋子里,等到来年粮食不够的时候再吃。各家都有地窖,避光又温度低,那是存放红薯的最佳的地方。叔叔挪开地窖上的玉米秆,只能容一人进入的窖口就露出来了,叔叔双手撑着窖沿,试探几下,就跳进去了,然后,姑姑用绳子把装满红薯的竹篮,慢慢地顺到窖底,叔叔倒到一边,等红薯全部放进窖里了,叔叔站在窖口的下边,往上一蹦,胳膊就快够到窖沿了,大家拽着他,喊着笑着,就把叔叔拉了上来。
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从乡下到了城里。城里也有红薯,可总觉得没有老家的好吃。每年都要回老家过暑假,喝红薯叶面条,喝红薯茶,特别亲切。
长大后,回家的次数少了,红薯的味道也慢慢地淡忘了。
直到母亲病了,红薯又填满了整个记忆。
母亲一生勤劳,吃过很多苦,但很坚强,这种感觉是在我成家后,特别是有了小孩后,更深的体会。母亲当过“赤脚医生”,干过缝纫工,做过管理岗位。之前有胃病,也吃过不少药,后来稍微好些就没放在心上了。2008年冬天,母亲是在再也忍受不住疼痛的情况下才去医院检查的,结果竟然是晚期……
手术做过后,其他的治疗手段也都在跟进。我听说红薯有很好的功效,也上网查了相关的资料,就留意了起来。小区的路口有个卖烤红薯的老头,几乎每天下班我都要买一个红薯给母亲捎回去,母亲总是说,别买了,家里买的有啊!母亲年轻时学过医,也懂得粗粮的好处,我嘴里答应着母亲,可我仍忍不住,每次路过那个路口就停住了脚步。看着母亲吃红薯,我的心里踏实多了,逗着劝着母亲多吃些,再多吃些,更期盼红薯把它全部功效的十倍百倍地释放出来。
2015年临近过年的时候,天气异常寒冷,母亲最后一次住院了,我还坚持着在医院门口买烤红薯,可是母亲的胃口越来越差,吃的越来越少,我的红薯也只有越买越小了,直到母亲再也吃不进去了,我才……
所有的往事如今都铭刻在心里,有时快乐着,更多的时候,是忧伤,还有泪流。它从眼里流出,滑过脸庞,粘在嘴角,涩涩的,酸楚的,最后又一滴滴地滴进心里,融在一起,无法割舍。
一段情感因为感动而回味,从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忘却,反而因更多的悟动而更难以了却。
一想起红薯,就是这样的滋味。
作 者 简 介
鲁向辉,男,1971年出生,河南省平顶山市人,爱好写作,新媒体《行参菩提》十大金牌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