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廷涛丨老白奶奶
老白奶奶曾经是小镇上响当当的人物。
那个时候正流行豫剧《小白鞋说媒》的唱段:
学会了说媒拉牵把钱抓
锨不扛锄不拿
吃的香来喝的辣
腰里还不缺那零钱花
……
年轻时的老白奶奶杨柳细腰,樱桃红唇的,颇有几分姿色,和镇上的后生二宝结了婚之后,就干起了说媒的营生。
戏曲里的媒婆都是伶牙俐齿,甚至还有点刁钻滑溜的形象,而老白奶奶不是,平时还有点不善言辞;可是由于老白奶奶形象好,办事又勤快,又实打实的给人家张罗,镇上的找她说媒的还不少。
都是二宝那个龟孙逼出来的!
老白奶奶每当说起当媒婆这个事上的时候,总会和熟人这么嘟囔。
二宝有点木讷,长得倒是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的;用老白奶奶的话说,是长皮不长肉,中看不中吃,整天就知道趴在那几亩地里刨食。
看走眼了!老白奶奶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是怒气冲冲的,而是笑眯眯的看着憨厚的二宝;二宝虽然老实,但他任劳任怨,能干,地里的活儿很少让老白奶奶干,把老白奶奶宠的像个小姑娘似的,不操什么干活上的心。难怪有的时候老白奶奶还会偷着乐呢。
老白奶奶可能看着二宝榆木脑袋,不开窍,做不了生意,挣不了钱,就想起了说媒的营生了吧;那个时候小镇上乡里乡亲的自由恋爱的很少,所以媒人很吃香的,哪个村都有一个两个的,如果说的媒成了,男方或者女方都会送一份礼给媒人的。
这个营生好,不用一分钱的本,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平时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老白奶奶说媒是越说越得心应手。
小镇上的人都说老白奶奶的眼毒,小伙子,大姑娘走到她面前,她粗略的一看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当然还要详细的揣摩两边的家庭情况,两边父母的想法。
所以在老白奶奶的脑子里,方圆几里的青年男女,家庭状况她都大致的了解,如果哪家请她说媒了,她就像是调兵遣将一样,脑海里就能出现谁和谁更般配,哪家和哪家更门当户对。
在小镇上,老白奶奶的说媒成功率是最高的,所以老白奶奶在小镇上很受欢迎,一来二去的,俨然是小镇上响当当的人物了。特别是那条件不是很好的,小伙子长相不好看的家庭,见到老白奶奶就如见到救星一样。
老白奶奶说媒从来不油腔滑调的,而是推心置腹的在两家中间说和,有的时候跑一趟要说好多话,能磨破嘴皮子,二宝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就劝着老白奶奶不要这么辛苦,虽然他知道他也劝不动她。
更多的时候,他也不再劝了,默默地在家把活干好,把饭做好,等着老白奶奶一回来,就有热饭吃,晚上的时候,他会把热水烧好,给老白奶奶洗洗脚,捶捶腿,弄得老白奶奶笑的花枝招展的。
你个榆木脑壳,还怪会伺候人哩!
二宝总是憨憨的笑着,他也说不出什么煽情之类的话,只是爱怜的看着他心里漂亮的媳妇,唉,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她也老了许多,让她受累喽!
二宝就是不说,老白奶奶也知道二宝心里是咋想的,她看着整日在家里地里操劳得灰头土脸的二宝,心里总会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当年相亲的时候没看走眼!老白奶奶每当想到这里眼睛就会有点湿润。
老白奶奶这个营生一干就是二十来年。
从当年的小俏媳妇变成了现在的小老太婆了!
虽然年纪还没到老太婆的时候,老白奶奶在和小镇上的人打哈哈的时候总是自嘲的说。
虽然这些年,小镇上的青年男女都出外打工去了,在外面自由恋爱的也多了,老白奶奶心里当然会有点失落,可每当过年的时候,外出打工的都回来了,老白奶奶还是忙得不亦乐乎。
小镇上的人都亲昵的称老白奶奶为月老。
老白奶奶说,都是从地里刨食的人,能给他们牵线,过上美美满满的一家子,我也是行善了!
所以时常会有人拿着大包小包的礼来拜访老白奶奶。
可现在老白奶奶却有一件十分头疼的事。
就是她的儿子小伟已经长大成人了,到了订婚的年龄,竟然没有为他上门提亲的,这把老白奶奶急的,老话说,地荒一季子,人荒可是一辈子啊。
这些年她成天操心别人家的事,也没咋管过小伟,上小学,上初中,之后和小镇上的大部分的后生一样没考上,就辍学了,后来也和其他人一起出去打工;小伟也继承了他爹二宝的木讷,在外面整日的踏踏实实的工作,一年到头倒也拿回家些钱。
按说这也是一般的家庭啊,在老白奶奶的心里成个媒应该是没问题的,可就是没有上门说媒的。
老白奶奶知道,原来的说媒的现在大多已经改行,有的外出务工,有的做起了小买卖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说媒啊,跑来跑去挣个吃吃喝喝,挣不了几个钱的。
二宝也眉头紧锁着,嘟囔着老白奶奶说,干脆咱农闲的时候,也出外找点工作做吧。
外面的人都背地里说你成天就知道东跑西跑的不干活哩!
你看人家都挣了钱,把楼房都盖了,看看咱家,还是原来的小瓦房。
老白奶奶听着二宝的嘟囔,心里慢慢地往下沉,窒息似的。
都是你个龟孙逼出来的!
老白奶奶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可是现在……
宝贝儿子的媒可能要她亲自出马了。
老白奶奶第二天并没有去哪个女娃家为儿子提亲,而是和二宝去了附近的一个大型的养殖场做了工人,老白奶奶和二宝的年纪都不是很大,正适合养殖场的招工条件。
咱俩先去养殖场干活,学学养殖技术,过段时间学会了咱也搞养殖,把儿子也叫回来,咱也慢慢的办一个大的养殖场……
去养殖场干活的头天晚上,老白奶奶喝了两小盅白酒,晕乎乎的对二宝说。
好着咧,好着咧,二宝亲昵的看着喝酒喝得脸红扑扑的老白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作 者 简 介
高廷涛,河南周口淮阳人,喜欢文字,喜欢用文字去触摸和反思来自于生活里的点点滴滴,作品散见于市县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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