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条石板路
我还是喜欢用小时候的步子来丈量脚下的路。随着年轮的增长,总把童年的记忆拉得很长很长,一幕幕的记忆浮现眼前。
我的老家邓坊,从竹山哩到杉树地,经过老屋下,儿时有一条小路。那条被草鞋或赤脚磨得光滑明亮的石板路,连着坑坑洼洼的黄泥道,对于童年的我们,总是要行走很久,总显得轻盈而漫长。
夜幕刚刚拉开,抵不住村部放电影的诱惑,高音喇叭已在招唤着猴急的心。三三两两的孩童们拥挤在小路上,哪怕用奔跑的方式,也是那样的漫不经心和有节奏。小路是暗淡的,和着那忽明忽暗的手电,荧火虫也看不过去了,提上灯笼,照亮路面,一闪一闪地跟着飞行。
那也是去小学上学或去村部玩耍的必经之路,小孩们悠哉打闹地踏着路面,小脚步飞奔着,时而把褪色的帆布书包扔在石板上,就地下起五子棋或“打石子”,甚至可以趴在路上,写上一会儿作业,遇上来人,匆忙收起,继续行走。小路,已跃然成一张棋盘,一张书桌。
哪怕是农作的大人们,不顾后面追赶的耕牛,或是前头田里成熟欲掉的稻穗,走在这条乡村的小路,脸上也看不到匆匆的行色。
不知几时,这条小路仿佛被人遗忘了,行走的人越来越少了,似乎不知不觉消失了。是它把自己丢失了?还是被人为毁弃了?旁边的机耕道却变显眼了,成了主要出行通道,从山背经过圆子山,再到达村部或通往外面的世界。慢慢地,这路越修越宽了,还有硬硬的水泥路面,变得更好走了,边上也办起了养殖场;还装上了高大的太阳能路灯,哪怕是漆黑的夜晚,也通透明亮。
路已不是那条路,直线距离都没有变,行走的时间却变短了、变快了。如今的道路,已经鲜见走路的人,没有了踏实的脚步声,更不见亲肤之感的赤脚。偶尔踩过冰冷的皮鞋声,都是硬与硬、不和谐的节拍。更多的是,小车和摩托车载着匆匆的身影,高高在上,重重地压迫路面,尾气和机械噪音一溜而过……
从此,再也找不到孩童们遗落路上的欢声雀跃了,人与小路的距离更远了,感情也慢慢疏了。
如今,夜晚的乡村,天空明亮,道路明亮,看不见荧火虫的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