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可军 | 传宗接代话生育
传宗接代话生育
文/应可军
在我国古代传宗接代是婚姻的一大任务，人丁兴旺是家族的一大心愿，合婚考察了婚姻在传宗接代等方面的可能性，而生儿育女则到了传宗接代能否真正实现的关键之时。古代生活水准低下，医疗卫生相当落后。把媳妇娶进门即有可能不怀孩子，怀上孩子后也有可能流产难产，肚子里的孩子不知是龙是凤，是祸水还是福星，孩子出生后又……一切的一切未知数，都使人们对生育有一种特殊的敬畏之情。也使得人们相应对受孕、生产等形成一整套的风俗习惯。
宁海自议婚到结婚，无一不洋溢着生育的信息，如家具用品一般刻有葡萄、石榴等多子多福图案，岳家端午回赠的鸡雏、花生、红枣，也是说明自家的女儿会生儿育女。宁海众多的庙堂庵宇，大多祀奉求子观音，送子娘娘。婚后多年无子的夫妻，往往会备好三牲福礼，前往虔诚许愿，向神佛“求子”。求子当然求的是儿子，直至有“喜”（怀孕）。
怀孕是件令人高兴的大事，生子添丁，合家欢喜，大概孕妇妊娠反应，尤其是嗅到鱼腥就易呕吐，宁海一带形象地称为“避鱼”。但是医药不发达的过去，流产、死产、畸形儿的情形时有发生，妇女在怀孕期间内，凡事都得谨慎，流产是一件不荣誉之事，以为是受神明的责罚，孕期内必须履行许多禁忌，试举数例：①孕妇禁出门户，特别是夜间，不准出入庙宇祠堂，怕碰撞邪怪，投胎作祟；②孕妇不准吃生姜，怕孩子手指成六指；不准吃兔肉，以免孩子豁唇；③孕妇须禁看戏，因剧中花脸印进脑际，将来会产下花脸；④家中忌动土，尤其是砌灶头，泥工、木工、漆工一律停工，万一时辰冲克，据说会使胎儿受到影响和伤害，象油漆，易招胎儿长满难看的斑点，钉铁钉会使胎儿器官被钉坏；⑤孕妇禁与人吵架相骂，因怕对方言语不慎，诅咒漫骂，如“堕胎”、“生个儿子没屁眼”等等；⑥逐步减轻体力劳动，七八个月后，连挂着的饭筲箕尽量不拿；⑦多请灶司菩萨等等，简直可汇编一本禁忌大全。
孕妇临产之月，娘家送来“催生担”，有衣食两项，衣有婴孩穿的黄棉袄、黄夹衣、黄单衣、红肚兜、包被、一口钟及数量很多的尿布等婴孩专用品；食有鸡蛋、红糖、桂圆、核桃、黄鱼鲞，有的村乡作兴生熟两色“过水面”，熟的给产妇吃，这种手工制作的长面，非常好吃，让女儿补补营养，生的则祝愿产妇生得快便，夫家收到后，将“过水面”煮熟，挨家挨户分送，以示自己要添丁进口，分的户数越多越好，计排场的，有人把面条分遍全村各户。
孕妇生产，俗称“做生姆”，产妇将要临盆之时，家人就开始张罗。产房门首，贴一张红纸条，上写“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卧床帐上也贴一道神符，目的都是在于驱逐邪煞。房内用具不许搬动，怕触犯土地神，不利于胎儿。家里备好溪麻（益母草、野生草本），产妇临盆，多请稳婆（接生婆），接生婆辅导孕妇生产，分娩后她又照顾婴孩并清理。有的干脆自产自接。一碰上难产，就没有得力措施，有的还用头发团浸桐油塞进嘴里，致使强烈反胃催生，因而历史上妇女难产死亡率甚高，形容产妇“一脚棺材里，一脚棺材外”，是一道难过的门坎。婴儿出世后，剪割脐带的刀具往往未经严密消毒，有的甚至用碗片割，细菌极易感染，因而婴儿的破伤风（当地叫“七日风”）很多，死亡率是极高的。
旧俗重男轻女，如果产下男婴，皆大欢喜，产下女婴，小康之家将就养着，如果贫困之家，则送到“育婴堂”或送人为童养媳，甚至有的活活处死，这就是所谓的溺女，是一种不人道的表现。
婴儿出生后，先喂黄连汤一口，再喂一调羹向其他产妇讨来的奶水，号称“开口奶”，让他可以记住人生是“先苦后甜甜如蜜”。婴儿出生的此年此月此日此时的天干地支，谓之“生辰八字”，儿时做生日，吃鸡蛋长寿面，中年后，有女儿女婿、儿子儿媳给操办寿辰，这都是人生重大庆贺的活动，是联络家庭感情的最佳日期，旧信生辰八字相关决定人生贫穷富贵、生命寿夭、得意困蹇的总纲。
无论生儿生女，分娩之后，家人就预备麦面（俗称长寿面）分给邻里，也叫“落地梅”，亲朋好友获悉后，纷纷前来贺喜，要送豆腐皮、红糖、鸡蛋、黄鱼鲞等补品，谓之“送生”。如此时发现婴儿身上有斑块或其它异样，赶快寻根究底。怀孕期间有否触犯禁忌，对证下药来破解，如砌过灶头要拆去灶头，如房间装修过，马上恢复原样，俗信以为这样才能解煞。
旧称产房为“红房”，不欢迎其他人，尤其是男人出入。窗户紧闭，出入随手关门，产期若逢三伏天，也不例外。产妇头缠包头巾，腰系束腰带，身穿和长袖衣衫，不准落水受风，以防产后得病，诸如头风痛，腹粗腿胖等等。这样产妇要休养一个月方可出门，俗称“做月里”。产妇和婴孩脏衣、尿布等洗涤时，须放专门脚桶，人叫“腌臜脚桶”，不准接近水井，晾晒时不得高悬。禁忌同样很多。
婴儿出生后三日，办的酒叫“落地娇”，书香门第给小孩取乳名，就是古籍上的“汤饼会”。满一个月的酒叫“满月酒”，祭拜神祖，还得上庙还愿，祈求母子平安。同时以丰盛的酒席宴请亲友，并向四邻八舍分送红鸡蛋，满月果（专门放在铜罐里煮熟的蚕豆、花生）以示庆贺。
婴儿满月或双满月时要剃头，第一次剃头仪式很隆重，要请福寿双全的老太抱着孩子。坐在堂前让剃头师傅剃去胎发，囟门上的毛发不能剃，有的后脑勺留下一撮头发，谓之“孝顺发”，胎发要收藏起来。剃头师傅工资要双份，还要赠与红鸡蛋，剃头果。
“百日”是祝长寿的仪式，外婆、姨母、舅母、姑母等长辈以五色丝线编成彩带挂于婴儿颈上，并赠以金银饰物，祝贺长命百岁。
婴儿养育时，禁忌更多。如亲友称赞婴儿，须用贬义词，诸如“介难相”、“阿狗阿猫一样”等等，与今天不同，过分的夸奖赞赏相反不受欢迎；特别当心空摇篮千万不要随便去摇动，俗信以为会招致婴儿爱哭、夜啼甚至夭折（因为人亡才会篮空）；如果要在户外走动或出门，必须给婴儿佩上镇邪的“老虎头”饰物或“天不怕”（一种用钱币、虎爪、微型刀剑串成的精致饰品），至少在帽沿插上缝衣针，以防止妖邪侵犯；当人抱着婴儿前来串门时，第一次出门临别时，主人多用五色线一束相赠，缠在婴儿臂上，用以避邪。
婴儿满一周岁叫“够周”。是日，家里烧好“够周面”，连同猪肉送到外婆家，外婆家又要回赠丰富的衣饰之类的物品。亲友也赠送衣物饰品，主人要办丰盛宴席，答谢来宾，主要吃“够周面”，祝贺婴儿长命富贵，早日成材。祖父母往往会在这天，给孙子或孙女挂上银项图或银手镯、银脚镯，有的直到成年后才取下。有些地方举行“抓周”仪式，在祭祖以后，桌上摆上一些象征社会角色意义的物品，如毛笔、算盘、果木、官诰等物，看他首先抓取什么，以此来测定婴儿日后的性情、兴趣和前途。酒席上，宾主们杯盘交错，其乐融融，充满了对新生命的祝福和期望。
婴儿在成长过程中，还有“开荤”仪式，在此之前，绝不喂食荤腥食物，到认为可以食用时，一般用大龙虾来开荤，意为小孩今后跌跤时，头会像龙虾一样把头翘起来，不致于头颅受伤，自后就可以进食五谷百物，荤素不论。刚会开步时，要举行“割脚绊”仪式，俗信以为婴孩两腿间有一条看不见的绊索，将它割去，就会走得又稳又快。具体让小孩双腿叉开站立，大人依次将吹火棍、柴刀从小孩胯下穿过，连续三次即可。
一个孩子从出生到周岁，家人亲属给予重视，实行许多仪节，他自己却是茫然无知。到了能够行走之后，感觉渐灵，知识渐开，而社交范围也渐渐扩充，那是后话了。
作者简介
应可军
应可均 ，笔名筱瑛，曾用名应可军，浙江宁海人。现为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中国楹联学会会员、中国近代史史料学会会员、宁海县诗词楹联协会常务副会长、地名协会副秘书长、宁海县徐霞客研究会理事等。酷爱收藏宁海地方文献，被评为“宁波市十佳藏书家庭”；走遍全县村落，考查风土人情，庋藏大量原始材料，又被评为“浙江省非物质文化普查先进个人”首批“浙江省民间文艺优秀人才”“宁波市十佳业余文保员”；其间，曾在《宁波日报》《宁波晚报》《宁海报》等刊物上发表过不少的史论作品，参与策划多种文化活动，编著多种有关宁海综合文献等。著有《宁海历史上今天》《宁海姓氏溯源》《宁海之最》《宁海古戏台》《宁海民政志》等著作。
□编辑：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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