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春秋(八)
作者:朱海洪
沪语改写:边秦翌
沪语讲述:王宇洲
张昌楣接过“飞马”,摆勒鼻头下头闻闻,又凑到眼门前瞄瞄,往耳朵高头一夹:“讲啥个故事啊?”“讲侠盗亚森罗平。”张昌楣清清喉咙,开始有声有色个讲起了亚森罗平哪能介智斗福尔摩斯个故事了。
“亚森罗平搭仔福尔摩斯斗,到底是啥人个本事大呢”,听客开始惹伊了。“当然是亚森罗平本事大咾”,张昌楣一面孔个勿屑。“福尔摩斯是神探,破案子从来也呒没失败过,哪能会得败拨亚森罗平个呢?”张昌楣从袋袋里向摸出书,晃一晃,讲:“书浪向写个”!
有人存心勿服气,推开伊个书。张昌楣就穷争八争,争得来面孔通通红,呒没啥个结果。到最后,伊只好摇摇头:“孺子不可教也!”捧好仔茶缸走脱了。
店门口一片轰堂大笑。
闲话讲得忒多,肚皮有眼饿了,张昌楣直接走到马路对过,到大饼摊头:“小百叶,来两只大饼”。伊抖抖豁豁个从袋袋里向摸出六分洋钿送过去。
“小百叶”接过张昌楣个六分洋钿,拨了伊两只。刚刚出炉个大饼呼呼热,张昌楣豪扫拿茶缸放脱,接过大饼,用两只手倒来倒去,一面倒,嘴巴里一面还要嘘气。最后,伊拿大饼往中山装个大袋袋里向一塞,拎起茶缸,转身弯到了“三德里”。
“三德里”是一条弹硌路弄堂,邪气狭个,蜿蜿蜒蜒个像条羊肠。走到弄堂一半个位置,勒左手边有条横弄堂,口口头邪气气派,立勒只拱形个匾,匾浪向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京兆西里”四个大字。“京兆”嘛,肯定就是京城个古称咾,历史浪向有“京兆尹”搿能个官职个,相当于搿歇个北京市长唻。迭条弄堂既然敢用“京兆”来命名,绝对勿是普通人家,听说搿搭曾经住过不少大人家个。“京兆西里”其实是“京兆里”个支弄堂,伊就像顶桥,拿“京兆里”搭仔“三德里”贯通起来了。
“京兆里”个堂口是勒勒新昌路浪个。民国七年,也就是1918年,大家闺秀俞文耀拿“京兆里”改成了“坤范女子中学”,专门培养女教师,搿搭个人侪叫伊“坤范”。后首来,“坤范”变成功“新昌路第一小学”。“文革”辰光,小学里向也勿太平,东翻西拆,从礼堂个古戏台下头挖出来一块牌匾,匾高头个字吓人一跳:“周瑜顺风庙”,原来,搿块宝地是三国时期东吴遗留下来个古迹啊。
一切侪是过眼云烟。搿歇,“京兆里”呒没了;“京兆西里”也灰溜溜了,越来越破落,堂口边浪搿只龌龊兮兮个水泥垃圾箱就是证明。
张昌楣走到“京兆西里”,好像想起了啥个事体,手脚邪气快个爬到垃圾箱高头,朝墙壁浪个玻璃窗里张。窗子里向就是“一小”,张昌楣想看个,当然是杨燕秋咾,想看看伊哪能介上课。
人间个情事稀奇古怪,好端端个一个芳名去挂勒一个莫名其妙个男人后头,拨学生仔勒大庭广众乱叫八叫,杨燕秋老师心里向一定勿大适意个。但是我从杨老师个面孔浪向,一眼也看勿出有啥个风生水起。伊像呒没搿桩事体一样,笃笃定定讲闲话,勿快勿慢个走路。大概,伊自家根本就勿晓得伐!我想。实际浪,真个也希望伊勿要晓得,还希望伊是我个班主任,但是伊勿是。伊只必过是“一小”其他班级个年轻女老师。
张昌楣勒 “京兆西里”停了停,然后又继续往西走。熟人侪晓得个,伊其实是要去做一桩事体——孵茶馆。
老上海人侪欢喜孵茶馆个,因为茶馆是有闲一族休息个风水宝地。
上海个茶馆勒勒宋末元初就有了,到清末同治初年辰光,茶馆开得越来越多,生意也越来越好了。最早一爿有得名号个茶馆叫“丽水台”,开勒租界个三茅阁桥旁边,推开窗门就好看到洋泾浜。第二爿茶馆叫“一洞天”,开了南京路浪个。1876年,广东人又勒勒棋盘街开了“同芳茶居”。勿久之后,老城厢就有了“湖心亭茶室”、“也有轩”、“四美轩”搭仔“春风得意楼”咾啥。再后首来,茶馆从南市往北市发展,又有了云南路个“鹤林春”、广东路个“松风阁”、福州路个“青莲阁”,九江路个“天香阁”、南京路个“仝羽春”、“五云日升楼”咾啥。到了宣统元年,上海已经有得64家茶馆;十年之后增加到164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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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 编辑: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