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钦臬传 · 使团入京 1

引子

谷牛稳稳地放下肩上最后一袋货,直起腰来,长长舒了口气。

辛苦的一日又将结束,点着东家给的铜板,谷牛心满意足地向王三面铺走去,这家的捞面分量十足,最适合干苦力的人吃。

因为经常在此处做活,有很多人都认识他,一路上,有人对他笑笑,有人同他打招呼,还有人则戏谑地冲他喊:“谷牛!小心别掉沟里!”

即便是这样略带取笑的调侃,谷牛也只会憨憨一笑,他本就不认为自己是个走运之人,掉沟里只是他频繁的倒霉经历中很普通的一件。

或许,不仅不是走运之人,应该说,谷牛是个背运鬼,他总是比一般人都倒霉许多。

喝茶被小二失手烫到。

走路被野狗冲出来绊倒。

经过阁楼被楼上掉落的东西砸中。

买点喜食之物,却不小心落水,全被冲走。

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总是有这事那事把钱全花光。

慢慢地,他异于常人的倒霉广为人知,好在他自己淳朴而乐观,只管踏踏实实地卖力气挣钱,从不将否泰得失放在心上。

王三面铺。

吃完一大碗热腾腾的捞面,谷牛舒服地摸摸肚子,准备掏出刚拿到手的工钱,可找来找去,浑身上下摸遍了,也没找到一个铜板。

谷牛有些急,马上就要攒够一串,怎么说没就没了?

掌柜王三也认识谷牛,看他这样,忍不住问:“钱又丢了?”

谷牛懊恼地点点头,讷讷道:“掌柜的,我明天给钱行不行?”

王三笑道:“不用了,你平日常帮我忙,今天这碗面,算我请你。”

谷牛慌忙摆手:“这可不行,哪有吃饭不给钱的道理,我明天一定来还钱,一定来。”说着,好像是怕王三再劝,匆匆离开了面铺。

王三看着谷牛的背影,叹了口气,真是个老实人啊,可是老天爷为什么总让老实人倒霉?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开始收拾桌子,同时心中打定主意,今天这碗面,无论如何也不会收谷牛的钱。

第一章 波澜又起

日子一晃而过,我越来越适应特使生活,这才发现,原来不管何种行当,平淡才是贯穿始终的,新鲜与刺激都不过是点缀。

若非要说这段时间有何不同,那就只有一样——钦臬司的执令大人凉世一终于回来了。

凉世一回来后,逐一面见所有在京特使,各地办事的特使也被陆续召回。因我进司时日较短,暂不需单独述职,只跟着陆休参见一下即可。

我站在陆休身后,边心不在焉地听他汇报,边偷眼打量凉世一。

这位外人口中神秘莫测的钦臬司掌门人,看外表却貌不惊人,花白的头发,稀疏的胡须,素色常服,面容冷峻。唯一特别之处便是眼睛,精光四射,我还没打量几眼,就被这双犀利的眸子盯住了,吓得我赶紧低头老老实实站好。

好在凉世一没有说什么,沉默地听完陆休汇报,开口道:“库其使团将至,密国和亲队伍也会在年前入京,都令府与中军均已加强戒卫,你也多留意京中动静,切不可被外人抓了话柄。”

我心中暗自嘀咕,库其在北疆被我们打怕了,派使团来纳贡也是情理之中,可这密国突然和的哪门子亲?而且眼看要过年了,何必非赶着年前来?

陆休当然不会有我这些疑惑,简单应下后,便带着我退出公政堂。

出门走了一截,我忍不住开口:“密国怎么突然来和亲了?”

陆休又走了一会儿,才回道:“北疆驻军大胜,周边小国胆慑,主动示好。”

“那也没必要这么赶吧,眼看过年了,过完年再来岂不更合理?”

陆休沉吟道:“库其在北,密国在西南,尽管此次我军大胜库其,但密国其实并未亲眼见识到我大兴的战力,此番前来应该是一种试探,若大兴确实国盛民强,结为秦晋正好可以保他们平安;若只是徒有其名,侥幸取胜,或许他们想趁年关军旅松懈,骚扰一番也说不定。”

“什么?竟如此大胆!”我不由得提高声音。

“你别一惊一乍的,这只是我的猜想,也可能只是因为密国没有过年一说,所以未曾留意。”

“唔……我觉得,还是第一种推断更有可能,它若真心联姻,又岂会不顾忌我大兴的风俗?”说着,我不免有些焦虑。

陆休微微一笑:“驻守西南的定远将军李河晏可不是泛泛之辈,有他在,你我二人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再说,朝中善谋之人颇多,恐怕早已看穿了密国的心思。”

“哦……”我放下心来。

陆休却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还有闲情关心朝政大事?”

“啊?”我有些奇怪陆休为何突然这么说。

“凉大人眼睛毒得很,被他发现你敢偷偷打量他,日后定会格外留意你。”

“呃……”我倒并不害怕凉世一的留意,兢兢业业做事便是,更令我腹诽的是陆休,这人不是一直恭恭敬敬地低头汇报么,怎会知道我看凉大人凉大人看我的?

转眼,又是十几天过去。

这段时间,能明显感觉到大京气氛越来越紧张,姜饮马都开始亲自带兵巡查大街小巷,王怀风也时不时出现在各处查察,好在一直风平浪静,没有生出什么祸端。

库其与密国的使团前后脚抵达京郊,偏偏在他们入京的前一天,出事了。

那天,我好不容易说服陆休跟我出去打牙祭,虽说金大娘手艺不错,可天天吃司里的饭难免会腻。我俩找了一家街边小店,点了两个菜,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随意聊着天,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在说。

菜刚上桌,忽听有人大喊:“杀人啦!”

陆休反应极快,提起长刀就掠出门外,我可惜地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想想自己的身份,也只好一跺脚跟了出去。

街口处已围得水泄不通,我跟着陆休挤到最里圈,只见地下躺着一个壮年男子,腹部插着一柄刀,血流如注,双目紧闭,不知是死是活。旁边是个被打翻的豆腐摊子,豆腐掉得到处都是,与鲜血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受伤男子身边站着一个年轻人,面色发白,口中反复念叨着:“不是我的错呀,是他先说要杀了我的!大伙可都听见了!”

陆休立刻蹲下身去,试试伤者的鼻息,我则不动声色地站到那个年轻人旁边,以防他逃跑。陆休试完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脖子,随后立刻撕下衣角,尽可能地止住血。

我心下一安,看来还没有死,便招呼周围人帮手,腾空一个卖菜的平板车,陆休小心地将伤者挪到平板车上,正要推着车走,一阵疾跑声传来。

第二章 苦力

人群分开,来者是一队负责京城治安的中军,当先的赫然是总参使姜饮马。

姜饮马看到我们,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便向着陆休走去。

陆休放下平板车,行礼道:“姜大人。”

姜饮马还礼:“陆大人,这是——”

“械斗,凶器仍在伤者腹部,嫌犯应该是陈特使身旁那人。伤者失血过多,现已是奄奄一息,正林堂距此不远,若及时送医,兴许还能活命。”

姜饮马立刻令手下让开道路,并派两个兵同陆休一道送伤者而去,随后扣押嫌犯,疏散无关人等,做完这一切后,对我客气道:“陈特使辛苦。”

我忙道:“不敢不敢,我们过来时现场已是如此,没帮得上什么忙。”

“拿住嫌犯已是帮了我大忙。人证及嫌犯需送去刑仵司审办,劳驾陈特使同走一趟,留个证言。”

我自然依言而行,跟着姜饮马向刑仵司走去。

徐兰芽一案中,我与刑仵司执令翟亭有些过节,此次公堂上再见,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微微点头示意后便公事公办,依照程序传问疑犯证人。

案情很简单,伤者名为谷牛,无妻儿老小,靠干点力气活度日;嫌犯名为李百孝,以卖豆腐为生。据李百孝交代,他不小心碰掉了谷牛负责扛运的货物,谷牛不依不饶,扑上来说要杀了他,他情急之下举起豆腐刀自保,不料谷牛冲得太急,反把自己送到了刀上。

翟亭又盘问一众在场人证,所言皆是如此。

这个谷牛好生暴躁,结果自作自受。我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棘手案件,应该不会影响使团入京。

谁知,众人做完口供后,其中一人又犹犹豫豫地开口了:

“禀大人,谷牛是个出了名的老实人,小人觉得,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杀人——”

“你这叫什么话?不会无缘无故杀人,意思是我就该死?”李百孝愤愤不平地看向此人。

翟亭一敲惊堂木:“公堂之上,休得喧哗,若非本官提问,尔等不可擅自开口。”

众人忙低头敛声,翟亭详细问了问谷牛的为人,这回,又有几个人说,谷牛憨厚老实,虽然力气大,但处处忍让,从不惹是生非,也绝非暴躁之人。

听他们这样一说,我有些奇怪,既然是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又怎会因为别人不慎碰掉他的货物,就要杀人呢?

翟亭沉吟片刻,下令道:“此案尚缺谷牛证词,李百孝暂时收押候审,其余人等画押后可自行归家,结案前不得擅自出城,随时待传。”

众人各自散去后,翟亭走到我与姜饮马面前,先向姜饮马客套几句,又对我说:“多谢两位特使相助,本官这就差人去医馆接手。”

我也客气一番,带着刑仵司的人向正林堂走去,姜饮马几步追上我,说要同我一道去看看谷牛的情况,我俩便一路同行。

姜饮马毕竟是中军总参使,官职远大于我,我不敢太放肆,只能拘谨地闲聊几句,正觉得有些尴尬,忽然,一个小兵远远跑来,直冲到姜饮马面前,气喘吁吁地跪倒在地。

姜饮马眉头一皱:“何事惊慌?”

小兵道:“大人,城外有事!”

我正犹豫要不要回避,就听姜饮马不耐烦道:“讲!”

“密国使团正要进城,听说城里发生了命案,担心歹人伤了他们的皇子公主,说要等我们将凶手正法,确保安全后再进城。”

闻言,姜饮马面色瞬间变冷,转身向我正要开口,我忙抢先道:“姜大人有要事在身,请自便。”

姜饮马是利落之人,匆匆回了个礼,便同小兵一起离去。

我也懒得继续慢慢走,索性同刑仵司的人招呼一声,便纵起轻功,飞速赶往正林堂。

到了正林堂,我进去一看,陆休果然在阿妙这里,虽然谷牛的伤口已进行处理,正沉沉睡着,但他二人都眉头紧锁。

我绕过其他病人凑过去,问:“怎么样?”

陆休道:“失血过多,阿妙虽已给他止了血,但能不能挺过来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我松了口气:“我刚从刑仵司回来,这人是做苦力的,身子骨结实着呢,应该没事的。”

阿妙疑惑道:“苦力?可看他脉象却很是虚弱,身体底子极差。”

“啊?”我无法理解,一个正值壮年,还常年做体力活的人,怎么会身子这么差?

第三章 关门

陆休问我:“查清经过了?”

“差不多清楚了,此人名叫谷牛,行凶者叫李百孝,李百孝将谷牛负责搬运的货物碰倒了,谷牛气极,冲上前说要杀了李百孝,李百孝抽刀自保,打斗中不慎将谷牛伤到。”

“如此说来,李百孝应该不算有罪,轻罚即可。”

“嗯,道理是如此,可在大堂之上,好几人都说谷牛平素老实巴交,不像会突然暴起伤人。”

“哦?”陆休想了想,又问道,“碰倒的是何种货物?”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证物都在刑仵司,毕竟不是钦臬司的案子,我也不好插手太多,是吧?”

陆休正在思索,闻言抬头看向我,微微笑道:“以你多管闲事的性子,能想到这一点,还真是大有长进。”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我还想给你们讲一件'闲事’。”

“讲吧。”

“呃,本来姜大人是要与我一同前来的,谁知半路得到消息,已经抵达城外的密国使团,听说城中发生命案,觉得会有歹人伤害他们的皇子公主,就决定驻扎在城外,等凶手认罪伏法再进城,姜大人只好赶去处理。啧啧,这密国到底是小国小民,一股小家子气,且不说谷牛并没有死,就算真的发生了命案,还至于被吓到不敢进城?真是丢人。”我撇撇嘴。

陆休却又皱起眉头:“这下麻烦了。”

“麻烦?哪里麻烦?他们愿意在城外待着就待着去呗,大不了不和亲,谁稀罕。”

陆休与阿妙对视一眼,很无奈的样子。阿妙数落道:“你可真不经夸,刚说完你大有长进,转眼就又恢复本性了。”

“怎么?”

陆休道:“密国使团是在故意借题发挥,让大兴颜面扫地,同时试探我们应变斡旋和缉凶破案的本事。”

我皱眉道:“区区一个密国,也敢如此欺人?”

“密国使团率先发难,库其使团必然有样学样,拒不进城。现两国使团同在一地,恐怕——”

陆休刚说到一半,就见刑仵司来接手的人终于到了,我和陆休同他们交接完毕,告别阿妙,返回钦臬司。

回到司中,凉世一居然也知道了此事,还将我们叫去问了一番,果然不出陆休所料,库其使团也决定在城外等候。这个明明不值一提的小案子,却造成如此之大的影响,看来,负责礼乐邦交的制礼司要有的忙了。

第二天,我们路过正林堂时,发现大门紧闭,门口还有小兵守卫,发生了什么事?

正奇怪间,一个彪形大汉忽然跑了过来,见正林堂不许人进,便高声冲着门里大喊:“谷牛!谷牛!货主又来要银子了,我可没办法,你快去筹钱,躲在医馆没用的!”

小兵喝到:“王大人在此,不得无礼!”

我更觉奇怪,王怀风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是生病了,要清场诊治?虽说正林堂是整个大兴最好的医馆,各大州府都开有分号,而大京这家总号更是医术最为高超,有些外地病人都会慕名而来,可不管怎么厉害,终归只是民间医馆,无论医术还是药材,都比不过专门为皇亲国戚和紧要官吏行医的太元司,以王怀风大京都令的身份,完全可以由太元司的大医诊治,何必来正林堂呢?

这时,门突然开了,姜饮马皱着眉走了出来,斥道:“何人大呼小叫?”

大汉焦急道:“军爷,小人是谷牛的工头关应,谷牛这个月弄坏了太多货物,说让我记账,他拿工钱抵,可账越记越多,他那点儿工钱早就不够赔了,现在两三家货主找过来要银子,我也没法子,只能找谷牛赶紧凑钱赔给人家。”

姜饮马不耐烦地一挥手,小兵立刻上前轰走大汉,关应又是委屈又是不忿,也不敢多言,只能唉声叹气地离开。

我跟着陆休走了过去,行礼道:“姜大人。”

姜饮马一看是我们,脸色舒缓了不少,回了礼,道:“正好遇上二位,走,泰安楼,我请客,报谢昨日相助之情!”

我挺希望陆休答应我们去赴宴,因为我想借机打听打听正林堂怎么回事,于是迫切地看了看陆休。

陆休并未看我,笑道:“泰安楼就不必了,我看姜大人神色疲惫,不如一起去茶馆小歇?”

姜饮马笑道:“你这是在给我省钱啊,也好,近日事多,不敢饮酒,待这阵忙过去,我再好好宴请你们!”说罢,对小兵叮嘱几句,就随我们来到街边的茶馆内。

刚坐定,我就忍不住直接发问:“姜大人,正林堂发生何事?”

第四章 第一个噩耗

姜饮马头疼道:“哎,祸不单行啊,本来因为谷牛案被这些蛮子揪住不放就已经够麻烦了,结果今天一早,库其使团又出事了,他们的一个使臣受了重伤,送到正林堂救治。你们想,若有使臣死在我大兴境内,那可就有大麻烦了,这不,王大人也在里面呢。”

还有这等事?我和陆休都是一惊,追问道:“这个使臣是如何受伤的?”

“脖子上挨了一刀,明显是下得死手,亏他命大,才留住一口气,希望能救得回来。”

“使团自行在城外驻扎,没有外人可以进去,是谁干的?”

“不知道,只能等着他醒来后再问了。”

我们不约而同叹口气,谷牛案还未了结,又来了这么一出,真是麻烦。

“谷牛醒了吗?”我问道。

“没有,听大夫说,他发烧了一整夜。”姜饮马忽然气得一握拳,“那些西南蛮子,着实可恨,明明只是一起普通的械斗也揪着不放!若昨日进了城,便不会有今天这诸多事端!”

陆休笑笑:“密国和亲本就并非诚意十足,借此大做文章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略有些惊讶,陆休平日说话做事极为谨慎,只待阿妙不同,没想到和姜饮马也能直接说出密国和亲没有诚意这样的话,看来,他们二人的关系还挺亲近。

不过想想也是,作为中军总参使,姜饮马负责保卫京城安宁,可京城这么大,达官贵人这么多,难免会遇到很多奇怪的、棘手的案子,陆休肯定帮过他不少忙,比如上次抓怪兽,姜饮马无能为力的时候,就是向陆休求助。想来对于陆休的仗义相助,姜饮马也很感激,会时不时请客喝酒,所以二人相熟也不奇怪。

姜饮马举起茶杯,像喝酒一般一饮而尽,道:“我就知道你看得出来,密国确实没有什么和亲的诚意,可人家使团礼数周全,道理充分,我们也没法做什么。昨日,沈大人都亲自去了城外,与密国那个三皇子慕良谈了半天,却还是说不通。”

沈大人就是制礼司执令沈青玉,负责礼乐邦交,最讲一个'礼’字,没想到连他都没劝成。

“看来密国三皇子是个巧舌如簧之人。”

“正是,昨日我听完慕良慷慨陈词,就已经晕得找不着北了。我是军旅粗人,最不喜欢和卖弄口舌的人打交道。”

我忍不住插话:“姜大人统率中军,负责的是京城及各地安防,这种事为何需要出面?”

姜饮马苦笑道:“陈特使,那你说,全大兴任何事,哪件不与安防有关?”

“这——”我无话可说,已然明白了姜饮马的意思,并不是说桩桩件件所有事都真的与安防有关,而是说,有事发生时,总是与他脱不开干系。朝中做官,看着风光尊荣,可背后的难处又有几人能知?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叹息一声:“真是太麻烦了。”

“这就算麻烦了?”姜饮马脸上的苦笑更浓,“还有更麻烦的呢。人人都以为中军是个好差事,不用像外军一样上战场浴血杀敌,也不用像内军一样受天子拘束,却还属于军旅辖制,真是躺着挣军功。京里的皇亲国戚给我塞进来多少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口口声声来锻炼,其实还不是为了有些军功将来好升官?对他们,我真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说我治军不严,有了这帮祸害,我如何治军?军法总不能只给平民出身的人用吧?”

姜饮马越说越气,又举起茶杯一饮而尽,我忽然想到在追捕劳槐时,发现半夜时分城门竟无人把守,中军之松懈可见一斑。

我不由得也气道:“京中安防何等重要,怎么倒成为升官晋级的台阶?真该让这些老爷少爷们上战场磨炼磨炼,去去他们的功利之心和闲散之气!”

陆休低头喝茶,安静地听着我俩一起骂人出气。

想不到姜饮马身为堂堂中军总参使,说话也如此直率,到底是军旅中人,性情直爽。当然,他应该还是看陆休的面子,才对我没有什么戒心。

我们正闲聊着,一个刑仵司打扮的人跑来,向着我们三人施礼道:“翟大人要开堂审理谷牛一案,按规矩,需三位大人出庭作证,请三位大人走一趟。”

“现在?”姜饮马皱眉问道。

“是。”

“谷牛这么快就醒了?”

“回大人,谷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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