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标准的变化及其对教学的影响
写作标准的变化及其对教学的影响
唐建新
恢复高考以来，写作评价标准就一直处于不断探索不断变化之中，其对教学的影响也是非常显著的。本文按照每五年的时间等距抽出一次写作标准，每十年做一次简要分析，来回顾走过的路径以及这些不同时代的写作标准对当时写作教学的影响。
一
1980年代，是拨乱反正的年代，在写作教学上同样存在着挣脱过去政治第一业务第二等传统观念的束缚，力图走出一条纯业务的语文教学乃至写作教学的正路来。
先看看1980年的作文评分标准。当年语文高考全卷满分100分，其中作文40分。作文题目是材料作文，读《画蛋》有感。评分标准的表述是本题40分，内容占15分，表达占25分。一、内容方面分四等评分：第一等 12—15分要求是“观点正确，立意新颖，中心思想突出，感想深刻，联系自己的事例具体、恰当。”第二三等从略。第四等为“观点有错误，中心思想不明确，只写一些抽象、空洞的话，基本上没有联系自己的事例，或者罗列一些不相关的材料。”二、表达方面分五等评分：第一等 21—25分，要求是“结构谨严，段落层次分明，语言准确流畅。”以下各等从略。三、其他方面，含“（1）字数以一千字为限，每超过五十字扣1分。（2）错别字每三个扣1分（重见的不计），最多扣3分。（3）标点错误较多的，酌扣1—2分。（4）字迹很潦草，卷面乱涂乱改，难以看清的，酌扣1—2分。（5）文章没有写完的，根据具体情况酌量扣分。”四、如果发现某些作文立场观点有严重错误或思想感情极不健康，应给予最低等分数，或不给分。此类试卷须提交阅卷委员会审议。
再看1985年语文，全卷满分为120分，作文50分，当年的作文试题是就污染问题写信给光明日报社编辑部。作文50分按照类别项目给分，分为:A内容B语言 C篇章给分。评分细则为：一类卷（45－50分）中心突出见解深刻，行文流畅语言准确、得体，结构谨严层次明晰层次间内在联系紧密。以47分为基准分，适当浮动：①具备B项和另一项条件，而其余一项达到二类卷标准的，获得基准分；②具备上述三项条件的，酌情加分（其中B项突出的，获得满分）；③具备上述一项条件，而另两项只达到二类卷标准的，酌情减分。二类卷三类四类卷从略。五类卷（14分以下）“文不对题，内容贫乏，文理不通，结构、层次混乱。以10分为基准分，适当浮动。”说明有如下7条：“1.评卷宜从三类卷入手，以此为分界线，确定类别。2.本题为书信体，或着重于记叙，或着重于说明，或着重于议论，均不影响其评分。至于涉及自然科学知识的深浅和是非等，不宜深究。3.款式不当的，扣1－2分。4.字体端正、美观，卷面整洁的，加1－2分；反之，字迹潦草、卷面不洁的，酌扣1－3分。5.加、减分数，至多不能超出本类卷的上下幅度。6.对于没有写完的作文试卷，应区别情况，参照评分类别酌情处理。7.凡认为思想内容有错误或其他方面有严重问题的试卷，提请试卷领导小组研究处理。”
这一阶段写作评分标准中，给全国高中语文教师强刺激的是“语言第一内容第二”、“分类分等评分且得有基准分”和“七项说明”。第一点是颠覆性的革命性的观点，过去接受的几十年的教育，说的都是形式是为内容服务的，内容决定形式，而现在要颠覆为内容15分语言25分，语言占写作分数的比重为62.5%。当时提出的理论是，写作中的内容带有很大的偶然性，而语言才是高考选拔中的最稳定的因素，不会因为题目内容的熟悉与否产生太大的波动。当然，也注意到了政治上如果文章的内容出了问题，仍然是不给分的，这一尾巴始终是牢牢把握在手中的。过去作文评分都是凭印象给文章一个总体分，而现在要分类分等给分，且还要确定一个基准分，然后才去加分或者减分。给分方式的变化也给教师带来很多的新鲜感，然而在实践中难以成行。最后是说明性文字七条，将过去大而化之不太注意的细节放大了呈现在大家面前，引起了高度的关注。
由于对语言第一的观念转轨起来很缓慢，且还缺少操作性，虽然在不断强化，而语言训练还是很难在写作教学中得到有效重视。一线教师即使观念跟上来了，也不知道在实践中应该如何训练学生的语言能力。给分方式也因为时间成本太大而没有得到普遍推行，虽然在一些骨干教师中不断在写作实践尤其是写作指导中给学生以强化。加上便于操作非常直观的原因，其说明部分得到了广大高中语文教师的重视，即文面方面的问题，与知识衔接比较紧密的部分，即错别字、标点符号、格式、字体书写、字数多少、文面整洁等，这些细部的细化要求，在很大程度上得到普遍重视，成为教学中花费精力最多又最见效的写作指导。
二
如果说1980年代的写作评分标准最主要的特点是挣脱文化革命前的流毒，力求走出语文自身尤其是写作教学的正路来的充满浪漫主义理想情怀的探究的话，1990年代我国的写作评分标准则向科学化方面又不断做出了很多的苦苦求索。
先看1990年语文，全卷满分仍然是120分，作文50分，试题是出示孪生姐妹玫瑰园摘花被刺材料。要求分解为三部分来考查写作能力：一是写描述性文字4分，二是进行肖像描写6分，三是自拟题目展开议论40分。评分标准非常细致，分为三个部分给分。写描述性文字的分为四个方面，即语言通顺、上下连贯的，给1分；写出心态差异的，给1分；显示出有个孩子手指被刺破的，得1分；语言生动形象或构思有创造性的，给1分，字数不符合要求或从整体看没有描写表情动作的不给分。肖像描写的分三等给分，并提出要求：①年龄、性格符合原文提供的依据；②显示出同和异；③以肖像描写为主（允许插入一些与肖像描写有关的行为、语言、心理等描写）；④有条理。※穿戴应注意到玫瑰开花的季节，但可适当放宽尺度。评分标准：分三等，每等内视语言水平上下浮动。最后自拟题目进行议论的40分，同样是先提出要求：“①针对第一个小姑娘的说法展开议论；②合理地联系生活实际；③层次清楚；④语言通顺、连贯。”再提出评分标准分五等：“五等：0──5分；不符合题意或文理不通。四等三等二等从略，一等：33──38分；符合各项要求，议论有启发性，论证合乎逻辑，有说服力，语言流畅。达到一等的水平，且立意新颖、见解深刻或语言生动而有特色的，加1──2分。”最后是说明“①各等内部的给分，应着重根据语言水平上下浮动。②3个错别字扣1分，重现的不计，扣满3分为止；标点符号错误（或模糊不清）较多的，酌扣1──2分。③字迹端正、卷面整洁的，加1──2分。④不足600字的，每少15个字扣1分。⑤内容有严重问题的，提交阅卷领导小组处理。”
再看，1995年高考语文，全卷满分为150分，作文60分。当年的作文题目为根据一段新诗来写《鸟的对话》20分，写《鸟的评说》40分。《鸟的对话》分四等评分，说明：“①错别字、标点或语病多的酌情减分。②不足150字的每少10个字减1分。”《鸟的评说》40分，分内容21分、语言19分来评分。内容内分五等，主要要求为“立意深刻、联系实际恰当，说理透彻。”语言也分五等评分，要求是“准确流畅、语句通顺，”结构14分，也分五等评分，要求是“结构严谨”文面6分，也分五等评分，要求“字体美观，写字、标点、格式正确，卷面整洁。”最后是加分：内容或语言有一项特别突出的加1－3分，加到满分为止。减分：（1）不足600字的，每少50字减1分。（2）文体不符合要求，酌情减分。3）没有标题减2分，标题不恰当减1分。
当写作评分标准无论考虑得如何细腻，仍然难以解决问题的时候，全国高考语文命题组的先生们则转而在考试形式上引进欧美的写作考查思路，进入写作能力的大胆切分考试，把过去的一道题切分为三道题两道题。如1990年；多为两道题，俗称一大一小的作文，或者两道中型作文。而语言第一的比重也慢慢的没有再得到强化。不少时候是一篇侧重在形象思维一篇侧重在逻辑思维。鸟的对话、为漫画配说明性文字、小新背小牧的情景、妈妈洗了一只鞋，等与当年的大作文相映成趣，构成了写作教学要全面培养学生多方面的写作能力的风景。
这一阶段写作评分标准对一线写作教学的影响不太大，因为写作考察形式的多变引起了广大教师的更多关注，教学中开始注意议论性文章的训练，注意学生逻辑思维方式的训练，特别注意去猜想小作文的命题思路即可能出现的形式。九十年代的中学写作教学，在写作的形式上，尤其是小作文上，在切分写作能力的考查上，还是比较多样和活泼的，但是，在大作文即议论文的写作上，则没有太明显的进展。
三
1980年代写作标准的调整，主要是急于想挣脱文化革命前的束缚，走出语文教学尤其是写作教学与写作考试的学科路子，在确立语言第一内容第二以及分类分等评分等方面进行了艰苦的探索，然而成效并不明显。1990年代则积极引进西方写作教学以及写作检测的思想以及思路，分解写作检测的分值，切分写作能力的考察项目，在写作的形式上不断进行多样化的探索，并积极地影响到了一线的写作教学，但是，似乎写作教学的根核心问题仍然没有从根本上触及到。
1999年开始的高校扩展，使得高考语文试题的命制思路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不再以奇巧不再以考试形式的出人意外以体现考试的公平性为主要前提，而是在写作能力的内部挖掘以及评分标准的科学化。
先看2000年高考语文，全卷满分150分，作文60分，题目是《答案是丰富多彩的》。采用等级评分标准，先将分数切割为基础等级50分，发展等级10分。基础等级中分为“好（50～41）较好（40～31）中（30～21）差（20～0）”包含有：好“切合题意、中心突出、内容充实、结构严谨、语言流畅、字体美观、符合文体要求”等要求。差则指“偏离题意、中心不明或立意不当、没什么内容、结构混乱、语言不通顺，语病多、字迹难辨、不符合文体要求”。发展等级分为四个方面：深刻透彻、生动形象、有文采、有创新。具体则为①透过现象深入本质，②揭示问题产生的原因，③预感事物发展的趋向和结果；①善于运用各种表达方式，②细节生动，形象丰满，③意境深远；①用词生动，词语丰富，句式灵活，②善于运用修辞手法，③文句有意蕴；①构思精巧，材料新鲜，见解新颖，②推理想象有独到之处，③有个性特征。最后有说明：①发展等级评分，分解为12个评分点，只要有符合要求的就可得分；其中一点突出或多点达到要求者均可评至发展等级满分。②每三个错别字扣1分，重复的不计。③缺题目扣2分。④不足字数，每少50个字扣1分。
再看2005年高考语文全国卷一，全卷满分仍然是150分，作文60分，话题作文“出人意料和在情理之中”。写作评分参考，即等级评分标准。基础等级50分：内容25分，一等（25—21）切合题意 中心突出 内容充实 感情真挚 符合题意 中心明确；二等（20—16）内容较充实 感情真实 基本符合题意 中心基本明确；三等（15—11）内容单薄 感情基本真实 中心不明或立意不当；四等（10—0）没有什么内容 感情虚假。表达25分：一等（25—21）符合文体要求 结构严谨 语言流畅 字体工整；二等（20—16）符合文体要求 结构完整 语言通顺 字体较工整；三等（15—11）基本符合文体要求 结构基本完整 语言基本通顺 字迹清楚；四等（10—0）不符合文体要求 结构混乱 语言不通顺，语病多 字迹难辨。发展等级10分 ：一等 10——8 深刻 丰富 有文采 有创意：二等 7——5 较深刻 较丰富 较有文采 较有创意：三等 4——1 略显深刻 略显丰富 略显文采 略显创意 四等 0 个别语句有点深刻 个别细节例子很好 个别语句较精彩 略显个性。说明：（1）基础等级评分，“内容”以“中心”、“内容”为重点，“表达”以“语言”、“文体”为重点；发展等级评分，以“深刻”、“丰富”为重点。（2）发展等级评分，不求全面，可根据下列特征4项12点中若干突出点按等评分。深刻：⑴透过现象深入本质；⑵揭示问题产生的原因；⑶观点具有启发作用。丰富：⑷材料丰富；⑸ 形象丰满；⑹ 意境深远。有文采：⑺ 词语生动，句式灵活；⑻ 善于运用修辞手法；⑼ 文句有意蕴。有创新：⑽ 见解新颖，材料新鲜，构思新巧；⑾ 推理想象有独到之处；⑿ 有个性特征。（3）缺标题扣2分，每1个错别字扣1分，重复的不计，最多扣5分；不足字数的，每少50个字扣1分，从750字以下开始。（4）确认为抄袭的作文，“基础等级”在四等之内评分，“发展等级”不给分。
最后再看一看2010年全国卷一，漫画作文“都什么时代了还去捉老鼠”。作文等级评分标准分为基础等级的内容20分，表达20分；发展等级20分。有详尽说明：“一、基础等级评分，“题意”项主要看选择角度是否符合材料内容及含义涉及的范围。选择中心角度和重要角度的属于“符合题意”。与材料内容及含意范围沾边的套作，在第三等及以下评分（“发展等级”不给分）。二、发展等级评分，不求全面，可根据“特征”4项16点中若干突出点按等评分。1.深刻：①透过现象深入本质；②揭示事物内在的因果关系；③观点具有启发作用。 2.丰富：④材料丰富；⑤论据充足；⑥形象丰满；⑦语境深远。3.有文采：⑧用词贴切；⑨句式灵活；⑩善于运用修辞手法；○11文句有表现力。4.有创意：○12见解新颖；○13材料新鲜；○14构思新巧；○15推理想象有独到之处；○16有个性特征。三、缺标题扣2分；不足字数，每少50个字扣1分，每1个错别字扣1分，重复的不计；标点错误多的，酌情扣分。四、套作、文体不明确的适当扣分。抄袭的，“基础等级”在第四等之内评分，“发展等级”不给分.”
进入21世纪以后，写作评分标准中最主要的新概念是基础等级与发展等级。显然，这样来看待和实施高考写作内容的检查，是客观和科学得多了：没有再进行写作形式的过多变化与探索，也兼顾了高校扩招之后一般学生与写作尖子的不同表现。写作评分的包容性与分层次要求，适应了社会发展与时代需求，满足了高校扩招与坚持尖子学生选拔的兼顾。
可以说，基础等级的要求10条，是小学生中的优秀者都完全能够达到的写作要求，达到之后则可以得到50分，后来则是40分。这和1980年代的一类卷的评分标准相比，要求降低了很多很多，比较符合普及义务教育后的客观现实了，而不是一般高中学生达不到的什么立意深刻结构严谨等非常超理想化的虚幻的水平标准。
对于写作的尖子学生，则使用比较高的要求，提出了四大类12小项的标准来进行导向。在评判的过程中，也没有平分秋色要求面面俱到，而是有一个方面突出有特色就可以给10分，后来的20分。在发展等级中，对于这4类16项具体的导向，也随着认识的加深逐步平易化和可以操作化，慢慢被广大一线教师所接受，而不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样深奥神秘，不可进行具体的实践指导。
这些写作评分标准的推广，特别是随着网上阅卷和三人独立判卷工作的推行，新的写作标准逐步影响到课堂教学之中，也深刻地影响着我们的写作教学。很多地方很多教师都基本上在实行分层次要求分类别对待分阶段指导。写作教学训练中，要求一般的学生达到基础等级不丢分，逐一去落实解决；要求写作尖子学生发展等级多得分，即在四个不同的发展等级要求中根据自己的情况多深化细化某一方面的特色，以得到更加理想的写作高分。对一般学生的写作指导，不再去写作形式上花费精力，而是在一篇文章的主要的基本的内容思考材料组织等方面下功夫，以达到基础等级的要求。对于写作有特长的学生，则在深刻丰富上进行具体指导提升，使得近些年来的高考高分满分作文与1990年代相比，有较明显的提升。
当然，对发展等级中的后两大类要求，也曾经在一线写作指导中引出一些负面的作用。如一些教师尤其是本世纪前期，对有文采则理解为主要是修辞方法的大量运用，甚至脱离写作本身去滥用；有创新也只从政治的角度去解读，导致出现一些假大空的作文。随着评分标准的修订和润色，对这两点的解说的科学性不断在探讨中得到加强，自然也使得一线的写作教学指导慢慢的步入正轨。
随着写作评分标准的逐步调整与进化，写作教学指导的指向也越来越明确，不断要求学生在关注社会关注生活关注人生关注自我方面向前推进，在写作的核心内容上，在阅历经历的积累上，都逐步摆脱了琐碎标准的羁绊和写作形式的束缚，走向了相对比较健康稳健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