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方平‖龙江印象 / 开普饭

龙江印象

吕方平

“明媚的夏日里天空多么晴朗，美丽的太阳岛多么令人神往……”童年记忆里，郑绪岚的这首《太阳岛上》让我对哈尔滨乃至黑龙江的美丽作了最美的想象。那里还是非常富庶的地方，肥沃的黑土地、无尽的宝藏、发达的工业……地理课堂上，老师的讲述至今耳熟能详。而近年来上映的《夜幕下的哈尔滨》《马迭尔旅馆的枪声》《悬崖》等一众谍战题材的影视作品又给哈尔滨蒙上了神秘面纱。

从长春出发直达哈尔滨，踏访龙江黑土地，是我东北之行的第二站。

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的东北之衰我早有耳闻，据说是近些年更甚，不曾想火车上邻座几个南方打工返乡的东北汉子间的闲聊让我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在南方下了班喝酒，酒没劲不说价钱还老贵，他们非整五六十块的，要我说整那么贵的干啥？十几块的就行……”

“我在山东济宁干活的那儿，人都老有钱了，看脚上的鞋就看出来……”

“我老家绥化的，在天津工地上干墙皮工，确实累，但工资还行，最近身体出了点小情况，回家歇歇再回去，在老家能干啥啊？”

…………

出了哈尔滨站，我乘21路公交车前往最繁华的中央大街逛逛。司机告诉我可以在“高谊街”下车。一起下车的还有一位年长的本地大姐。经她指点，我又沿着东风街的街道向东一路前行，只见两侧居民楼大多老旧，有几处竟然搭了脚手架罩了防护网在整修，一度让我怀疑大姐的话有误，繁华富庶的中央大街会建在此处？可是果真，拐过一个街口，便看见有导游挥着各色小旗子，街道立马宽阔热闹起来，南北走向的中央大街便在眼前了！

这里号称”亚洲第一街“，繁华热闹是它的代名词。俄式建筑随处可见。“华梅西餐厅”“马迭尔宾馆”“”伊万诺夫的店“”果戈里书店“……一路走过去，众多店名浴着浓浓俄罗斯风情扑面而来。走进店门，见所售俄品十分丰富：俄罗斯套娃、巧克力，摆满了货架；俄式面包铺子前，购买大列巴、沙一克的游客排起了长队；俄式饮品格瓦斯、伏特加，令人仿佛置身谍战片的剧情……加上琳琅满目的各色东北特产，你会觉得中俄文化在这里交汇，哈尔滨真的是一座国际大都市！”东方莫斯科“”东方小巴黎“——百度词条里对哈尔滨的美誉会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

可是，回望我刚刚走过的老旧逼仄的街区，却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驻足东风街与中央大街交汇的那个街口，一个转身便看到了哈尔滨截然不同的两张面孔，繁华与落寞并存——是它的前生今世，抑或是今世前生？

后来，我又移住中山路，那也是一条光彩夺目的大街。为了寻找一家干净的小酒馆，尝尝地道的东北杀猪菜，我信步于附近的居民区，却发现了这个城市的一些“褴褛“之处：街面坑洼开裂、垃圾箱散乱堆放、店面窄小且多在地下一层，时见行人、自行车不按信号灯乱穿马路等，与省会的身份多少有些不相称……窥一斑而见全豹，东北的衰落便是眼见为实了。

作为省会城市，哈尔滨建有一座“黑龙江省历史博物馆“，我去的时候，游客稀少，于我正可以静静地参观。从来只知道黑龙江省地处边陲，冰天雪地，大小兴安岭、三江平原地域广阔、资源丰富，国家老工业基地的美名近年却被“萧条冷落、人才流失”的叹息所取代……

不曾想，一番看下来，我却对黑龙江省的历史肃然起敬！

黑龙江是马克思主义向中国传输较早的地方和前沿通道，俄国十月革命前后，无产阶级革命思想正是通过中东铁路先传入这里，然后才向国内蔓延；这里也是后来直至建国之后中国共产党与苏俄共产国际、苏联联系的前沿和主要通道，更成为了中国革命的前沿和主阵地！

国、共、日、俄等多方政治力量曾在这里较量、搏杀，中国的抗日战争源始于此，白山黑水间，铁血抗联战旗红！

这里是抗战胜利后中国共产党在东北站得最稳的根据地，最巩固的大后方，辽沈决战的胜利离不开龙江儿女的兵员、物资、干部的支持！

新中国成立后，这里依托原来日伪时期的工业基础，尤其是苏联的援建项目，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挺起了共和国工业的脊梁！中国轻型坦克的摇篮——第一机械厂、亚洲最大的亚麻厂——哈尔滨亚麻厂、我国建设的第一座大型竖井——鹤岗东山竖井、我国最大的仪器仪表厂——哈尔滨电表仪器厂、中国第一座现代化电站锅炉制造厂——哈尔滨锅炉厂、亚洲最大的重型机器制造企业——富拉尔基第一重型机器厂、新中国第一座现代化精密量具刃具制造厂——哈尔滨量具刃具厂、我国最大的铝镁合金加工企业——东北轻合金加工厂、我国第一座高温高压热电厂——富拉尔基热电厂、全国最大的造纸企业——佳木斯造纸厂、国内第一座电碳厂——哈尔滨电碳厂……一大批龙头企业璀璨于共和国的星空，并辐射带动全国的工业发展！

物质贡献如此，精神力量的输出也源源不断：抗联精神、北大荒精神、大庆精神、铁人精神激励了几代人为国奋斗、无私奉献！其创造的价值不可胜数！

黑龙江，不！是整个东北三省，这位共和国的长子，在其祖国母亲贫弱、一众弟、妹嗷嗷待哺之时，曾经那么懂事、自觉地挑起了大家庭的生活重担，自立自强，干事创业，无私反哺！

只是自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以来，由于各种历史的或自然的因素，这位“老大哥”渐渐体力不支，青春不再，背驼了，腰弯了，以前矫健奔跑的步伐开始蹒跚起来……

走出博物馆，此行的最后一站是哈尔滨中东铁路公园。这里矗立着横跨松花江的的中东铁路第一松花江大桥，始建于1900年，2014年停运，现辟为铁路公园。钢架结构的铁灰色桥身给人厚重沧桑的凝重感觉，由南往北漫步江桥，仿佛缓缓走进了历史深处……抬望眼，就在距这座老江桥向东五十米处，一座更高的崭新的江桥拔地而起，同样横跨南北、平行地与之比翼双飞！那是新建哈齐专线松花江特大桥，中铁集团自主建造，曾创下四项“中国之最”，2014年投入运营……

历史与现实，繁华与落寞，又一次如此真实地近距离对视。诉说、羡慕、启迪、沉思，新的时代，新的振兴，新的跨越——可有情愫尽在不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