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亚娟 || 金女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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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女

文 |周亚娟（陕西丹凤）

　　打记事起，我家就有养狗的历史，这聪明、机警、善良、忠诚的动物分别取名虎子、黑豹、长毛、金女、蓝箭、迈克，说起这些狗朋友，与我感情最深，让我难以忘怀的，还要数金女。

　　金女是条雌性的哈巴狗。虽名金女，其实除头部和四蹄长有黑毛外，其余部位都是雪白色，它腰身健壮，四条腿粗短而有力，双眼皮下黑油油的眼珠子好像总想说话。也许由于金女生长在70年代的农村，爸妈急于想摆脱贫困的缘故吧，就将这条狗命名为贵气十足的“金女”，爸妈就这样呼喊着金女，并用食物诱惑、训练它晒粮时赶鸡赶鸟逮老鼠，训练它来客人时点头问好又摸手，这金女非常聪明伶俐，除了学会所有逗趣逗乐的招式和看家护院的本领外，还学会了抢镜头，那年哥哥远在甘肃当兵，来信要全家的合影，爸爸就将镇上的摄影师请到家中拍照，当时爸妈站在后排，奶奶坐在前排正中，我和姐姐分别蹲在奶奶两边，当摄影师喊到一、二，三字还未出口的瞬间，金女箭一般从屋里冲出来挤到奶奶和我中间，它伸长脖子卧在地上，身子藏在我和奶奶身后，只将头部暴露给镜头，那炯炯的目光，略带微笑的表情简直太绝了，难怪哥哥给爸妈的回信中说：女大十八变，两个妹妹变化不大，金女却是越长越可爱了。

　　俗话说：狗通人性。在我眼里，金女不但是个调皮的伙伴，还是我最可靠的朋友，当我烦恼失意闷闷不乐时它就会用身子磨蹭我，或用舌头舔我的脸和手，用嘴扯我的衣角带我去河滩上捉鱼虾。

　　当我高兴快乐时，金女跟着我欢快的身影嘻闹玩耍。晚上时常陪我在院子里看星星，或从收音机里收听歌曲。那时我家院子没有围墙，门前有大片的玉米地，晚上感觉有一点阴森可怕，金女卧在我的脚边，两只耳朵直直地竖着，一会看看我，一会抬头看看天空，一会警觉地四处张望，一会起身门前屋后巡查一番，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机警劲足以让我十分放心地享受那贫困岁月里的金色时光。那时小镇上的电影院每晚都放电影，我和哥哥姐姐总爱去看，每次看完电影走到离家还有八九百米的河堤路，金女就会“汪汪汪”地叫唤着跑来接应我们。为了家人的安全，金女鞍前马后；为了家的安宁，金女餐风露宿。但它无怨无悔，它总是笑咪咪的，尽职尽责地看管着门户，友好地对待它熟识的人和物。

　　有一次，二叔家的一只小鸡不见了，二婶到我家硬说是金女吃掉了小鸡，母亲一气之下，决定狠狠教训一下这不争气的狗东西，母亲把金女、我和哥哥姐姐都关在屋里，意在杀鸡儆猴，告诫我们不要偷摘邻家的果子。母亲拿来一根又粗又长的木棒不停地打金女，金女面对着母亲不停地怪叫，它一定是在喊冤，它一会蹿到我腿边，一会跳到哥哥身旁，可面对异常严厉的母亲，我们谁都不敢给它一丝屁护和一句辩解，母亲边打边骂：“打死你，叫你再去吃人家的鸡。”金女发出一声声绝望地哀嚎，哥哥哭红了双眼，我抚着眼睛缩到墙角，姐姐背转身不忍再看。终于，金女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打累了的母亲坐在门口喘着粗气，她决定彻底地清理门户，命令哥哥把金女拖出去扔到河里，哥哥急忙将金女抱到离家很远的麦田里，从口袋中摸出一小块包谷面馍馍放在金女身边，哥哥哭着对我说：“就听天由命吧。”

　　三天后的傍晚，我忽然听到门前有金女的叫声，就急忙喊来哥哥姐姐出门寻找，在门前的花椒树后，金女瘸着一条腿正向家中眺望，胆怯的目光中还有一丝幽怨，它太虚弱了，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哥哥再也忍不住，跑过去抱起金女哭起来，回头再看母亲，她已端来半盆剩饭，边擦眼泪边说：“好金女，你再不回来，孩子们都绝食和我斗争，这日子可没法过啦。”狗是土心，金女在那片麦田里躺了三天三夜，竟然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经历了这场劫难，从小就特别爱狗的哥哥怕金女再惹了麻烦遭母亲的毒打，执意要将金女送给邻村一个生活很富裕的同学，哥哥前后送了三次，每次都用黑布蒙着金女的双眼，每次都走不同的路，可金女每次都逃了回来。哥哥的同学说，金女在他家除了千方百计想法逃跑之外，从未动口吃过专门喂它的骨头和肉块。

　　后来，村里还有小鸡陆续失踪，有人说是村上来的野狗吃的，有人说是黄鼠狼吃的，可邻居奶奶说她明明看见二婶家的小鸡是被黄鼠狼吃的，与金女无关。而金女呢，除了一如既往地看家护院从不惹事生非。最让人欣慰的是，在一次黄鼠狼吃鸡案中金女使出浑身气力围追堵截，与村人合伙逮住顽凶黄鼠狼，立下奇功，也为自己讨回一个清白。

　　金女在它九岁那年，病死家中，母亲将它埋在后山自家地里，那土堆至今还在呢。谁说狗都是只会摇尾巴献殷勤的贱骨头，我家的金女才不是呢，它是狗中的真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