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娟 || 神奇的缘分 ||“延安•红韵”杯“我的扶贫故事”优秀征文展播（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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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的缘分
文 | 图 储娟（陕西户县）
花开无声，灿烂芬芳。绿叶寂静，在风中摇曳，远山寂静，在烟岚中沉默。小桥流水人家，老屋门前鸭颈伸。炊烟袅袅隔岸升，杨柳依依把客迎。
这是我来到户县祖庵镇西街村后的第一印象。我以为，在这里生活应该是社会主义新农村文明和谐幸福美好的新景象，应该是黄发垂髫怡然自得的桃花源记。但是，我此行的目的，不是久寄城市后体验农村的别具风情，而是精准扶贫，以一名帮扶干部的身份入户调查、制定计划，帮助我的贫困户早日脱贫。
站在村委会办公室前，看着夕阳映照下的西街村，就像童话里的世界，恬静美好，实在无法将它与贫困联系起来，而且还是14个贫困户，一种紧张沉重的心情一波一波涌上心头。在与村干部表明来意后，村干部倒是很积极负责，根据贫困户居住位置，将我们一行人分为四组，分别带领我们前往各自帮扶的贫困户家中。
空气里氤氲着燥热的气息，一路走过，街上行人寥寥，让我们这群一路张望一路打听的帮扶干部倒成了一抹特别的风景线。走过两条街道，沿路都是两层楼房，家家户户门前的空地上果树各异，花坛垒起，煞是好看。转进另外一条街道，“忠义巷”的指示牌赫然醒目，让人忍不住想起了桃园三结义的故事，想来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会自有一番风骨。
突然，带路的村干部停住脚步，原来已到我的贫困户邵巧玲的家。在一排排整齐的两层楼房里，遮挡着这个仅有一层的平房，深红色的铁艺大门，灰白的水泥石灰墙，颜色都很鲜明，看来应该是新房子了。二层杂乱无章的堆积着一些砖头，可能要盖二层，只是为什么突然中止呢？而且，门前的空地上也没有我所熟悉见惯的花坛，反而错落有序的堆满柴火。带着这些疑问，我轻轻敲响了紧闭的大门，期待的回应一直没有传来，又大喊了几声，依然是庭院寂寂。
第一次登门，就吃了“闭门羹”，没有办法，只得向旁边的邻居打听，并要来邵巧玲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后，那边传来一个女子谦逊有礼的声音：“不好意思，你在村委会等下我，我现在马上往回赶”。不等我问她大概需要多久，那边已经挂断，看来只有按照她说的，原路返回，在村委会等她。
大约过了半小时，一个四十出头的农村妇女骑着摩托车匆匆赶来。额间的头发因汗水湿湿的贴在脸上，看起来很疲惫，但是两眼却非常有神采，岁月的风霜已经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深深地沟壑，皮肤黑黑的。身上绿白花纹的短袖已经洗的有些泛白，却很整洁，裤子和鞋子也是那种过时的款式。发现我在打量她之后，她主动热情的跟我打起招呼来，说的最多的就是“真是抱歉，让你久等了。”
为了不让她感到拘谨，我和她聊了一些家长里短，才慢慢了解到她的家庭情况。丈夫已经去世，留下一双儿女，四亩两分地，靠着她打零工的微薄收入，支撑儿子在武汉上大学，一年12000元的学费对于她来说却犹如天文数字，拮据的生活、长期的劳作，留下了一身的病痛。看着她紧锁的额头，局促的双手，伤痛的双腿，无不透着沧桑，一些鼓励的话涌上心头，却兀自被一种苍白悲凉的心境冲散。
当我将了解到的情况逐一写在帮扶日记里，请她签字确认的时候，她倒紧张起来：“我没上过学，字写得不好，请你多担待。”然后才紧紧的捉着笔，一笔一划的写了方方正正的三个字“邵巧玲”，就像小学生的字迹，认真而且下笔很重，但是并不像她说的那么难看，很正规。
后来，我提议到她家去坐坐。于是，她推着那个借来的摩托车，我在旁边跟着。一路上，只有在谈起她儿子的时候，暗淡的脸上才露出一点难得的神采，在阳光里笑得十分生动，脸上的皱纹都在欢乐的游动着，激动的对我说：“等他毕业以后就好了，他那个专业试用期每个月工资都能拿到6000元。”
“是的，肯定会越来越好。”我和她一样，坚定的相信并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漫不经心的聊天，转眼就到了家门口。开门后，眼前的一幕，让人忍不住瞠目结舌，真真切切的“家徒四壁”。墙面还完全是水泥墙，没有经过任何粉刷，似乎用手都能抓下几粒沙子。凹凸不平的地面，厚厚的浮灰落了一层，屈指可数的几件摆设空荡荡的放在角落，橙黄色的桌子上油漆已经脱落了好几处，泛着岁月积攒的黑色，一切都是古老的，陈旧的。
怀着好奇心，我把每间房都“参观”了一遍，另外两间房甚至连门窗都没有，一间房里空空如也，一间房里仅有一张折叠的单人床和一把破旧的自行车。屋后的院子中间放着一口锈迹斑斑的铁锅，这是一个十分简易的灶台，只是在一个铁桶上架起一口锅，旁边还堆有柴火。完全露天的灶台，很难想象雨天的场景。仔细打量一遍整个房子，其实就是一个还未成形的毛坯房，即使外面阳光肆意明媚着，这里依然阴暗颓败。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吃惊，尴尬的解释道：“实在不好意思，我拖国家后腿了。”我为不经意间的真实流露给她带来的不安深深自责，只得转移话题：“你还有什么亲人朋友？”在她杂乱无章的诉说中，我才知道，原来她不是本地人，是从商洛嫁过来的。
是的，商洛，我的故乡，原来我们竟然是老乡。我们都震惊的望着彼此，还是她率先打破平静，喋喋不休的给我讲着她家在商洛市广场附近。当得知我们在不同区县相聚甚远以后，她有一瞬间的失望。对我这样一个有着强烈老乡情节的人来说，我完全明白了她的无奈和辛酸，回不去的故乡，进不了的城市，看不见的未来，充斥着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却还要喁喁独行。
伴随着我们的交谈，一件更尴尬的事发生了。也许是房间太潮湿，空气里到处夹杂着混凝土的味道，从我们走进房间开始，一直都是蚊虫紧簇。她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特别的礼物”，而我却腿上、胳膊上被叮的全是疙瘩，刚开始还能忍受，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只得用手一直挠，问她有没有风油精、花露水，她只有满怀歉意的摇摇头，呆呆矗立在那里自责的盯着我。
看着我对面的这位老乡，环顾这个狭窄的三间一层砖混住房，我内心涌上一股难言的温情与酸楚。一时间默默无闻，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回过身，从包里取出200块钱递给她，告诉她：“无关工作，只是老乡的一点心意。”可是她却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双手一直在颤抖。为了不让她心里有负担，我只好匆匆离开。回过头时，只看见她眼角闪烁的泪花。她见我回头告别，飞快的跑出屋大声喊道：“吐口痰抹一下就不痒了。”
河水清澈，哗啦啦的流淌着，天色微微向晚，天上飘着懒洋洋的云彩，在温柔暮色里告别了西街村。回去的路上，我将邵巧玲的情况告诉了同事，经验丰富的同事马上建议我可以从教育扶贫和政策兜底两方面入手，为她制定脱贫计划。瞬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沙漠中行走的人找到了水，一天的压抑困顿终于慢慢消退，心情也渐渐明媚起来。
汽车一路颠簸，眼前浮现了另外一幅画面。
23年前，处在一生黄金时代的妙龄女子，笑魇如花，也许是因为梦想，也许是因为爱情，远去了故乡的莽莽青山，告别了熟悉的浓浓乡音，来到了这个宁静的关中小镇，乐此不疲的耕耘着并不容易的家庭生活。然而，好梦随春碎，飞花逐水流，23年后，留给她的只有一处称不上是家的空宅和异地求学的儿子，即使是眉飞色舞的家长里短，无处不在的叹息和忧愁挥之不去，她，终于无可奈何的成为一名贫困户。
23年后，又一个生活在秦岭南麓的年轻人，书生意气，穿山越岭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在精准扶贫共同富裕的浪潮中，在千万名贫困户和帮扶干部中，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刚巧我们赶上了，这是怎样神奇的缘分啊。穿越时空的相遇，云影交织的挥别，我从她的全世界路过，拿满手的承诺代替无声的抽泣，拿全部的力量改变眼前的苟且。
所有的坚强，都是柔软生的茧。我只愿一切都以豁然开朗的姿态展开，愿她的生活可以在平淡中沉淀着远方的遐想，再无悲苦。
储娟，陕西镇安人，工作于户县财政局。淳朴地道农民之子，有血有肉真性情摩羯女。好交友，却不善言辞。天资不敏，为人笨拙呆板。常自勉：诚实做人，踏实做事。不求有多少成就，但求问心无愧。不论何时何地，不敢忘记亲人朋友，即使风霜雨雪，不忘初心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