浇水

        凌晨五六点钟，天刚蒙蒙亮，四周一片静谧，父亲轻轻地摇了摇我的肩膀：“攀，起床了，麦田都旱的冒烟了，麦苗都快干枯了，今天浇地去。”我揉了揉朦忪的眼睛，伸了伸懒腰，嘴巴微微上扬，嗫嚅道：“天还早着呢，让我再睡一会吧”，说完我又蜷缩着慵懒的身体，钻进被子里面，父亲也没有再说什么，悄悄地转身离开了。

        厨房里传来了锅碗瓢勺的声响，母亲在厨房忙活着做早饭，饭菜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油烟味飘过来，慢慢驱散了朦胧的睡意。我打起精神，迅速穿好衣服，收拾好床铺，向北屋走去。

        经过院子时，透过昏暗的灯光，依稀可以看到塑料管、电线、电闸、铁锨、井架都已经整齐有序的放在地排车上了，父亲佝偻着身体，正准备挪动潜水泵，我想上前去帮助他，只见他冲我挥了挥手臂，指着东屋角落里的一块木板说：“把木板递给我”，我快速穿过院落，迅疾取回木板，小心翼翼地交给他。父亲放下潜水泵，慢慢转过身来，把木板搭在台阶和地面上，然后缓慢地移动潜水泵，轻轻地挪腾到地面上。

        我推过地排车，扬起车把，让车尾部分挨地，父亲拉起潜水泵，让它跟地面保持一定的倾斜角度，然后慢慢地挪腾潜水泵，直到放在车尾上面。我用尽力气，压着地排车两边的车把，车尾逐渐离开了地面，重新回到平衡的状态，父亲找来一个木墩垫在地排车下面，又用砖块分别垫在车两侧的轮胎下面。

        “你们忙完了吗？快来吃饭吧。”北屋里传来母亲熟悉的声音，我赶忙回答道：“不要着急，我们马上就来了。”进屋后，父亲忧虑地对母亲说：“今年下雨少，河水都干了，只能早起用井水浇地了。”我嘟囔道：“那也不用这么早就去浇水吧，井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母亲瞪了我一眼，叹口气道：“村里地都旱的厉害，去晚了估计都排不上号，咱们农民就靠这几亩地维持生活，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

        吃完饭，父亲来到地排车旁，仔细检查浇水的用具，他叮嘱母亲：“你就不要去了，我跟攀一起去就行了，你在家里待着，收拾家务，准备洗衣做饭吧。”母亲原本打算一起去地里，但是父亲坚毅目光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嘱咐我道：“多跟你爹分担一些劳动，不会干的活要好好学。”我默默地点点头。

        走到地排车旁，我刚要拉起车子，父亲赶忙走过来劝阻我：“地排车太沉了，你拉不动，你在后面推着就行。”看着我极不情愿的样子，父亲用疑惑的口吻说：“要不你试试？”我用尽力气拉起地排车，艰难地迈出步伐，一步一步走出家门，两个胳膊肌肉绷得紧紧的，不一会儿酸疼感袭满全身，走路也变得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父亲赶紧接了过来，“怎么样受不了吧？”我惭愧地点点头：“地排车真是太沉了。”父亲的头发有些斑白了，黑黝黝的脸上爬上了好多皱纹，脑门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我不由得心里一紧，开始心疼起父亲来了。他吃力地拉着车，步履稳健地向前走去，地排车不仅负载着浇水的物件，更是承载着一个家庭的希望！

        麦田距离我家大概有二里路，我们在狭窄的乡间小路上缓慢行进，走了四十多分钟才到。父亲把地排车放在距离井沿不远处，观察着周边的情况，确定没有人后，他喃喃自语：“辛亏来的早，不然今天浇不上水了”，我把井架支好放在井沿上，电线都铺设好，父亲招呼我一起卸潜水泵，我们抬着潜水泵放在距离井沿不远的地方，然后用工具打开电闸盒拧开螺丝，把铺设好的电线压在螺丝下面，用螺丝刀压实固定，紧接着父亲用竹竿把电线举到高出，跟电线杆上三根电线接通，这时候父亲总会反复叮嘱我：“电线通电了千万别触碰，更不能淋水。”

        接下来就是往井里下潜水泵了，父亲把潜水泵立起来，慢慢儿挪到井沿上，用辘轳上的钢丝绳固定，然后伴随着电线一点一点顺到井里，这时候父亲负责掌握辘轳下潜水泵，我则负责配合父亲的进度往井里顺送电线，下放潜水泵和顺送电线要配合默契，既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太快或者太慢都会造成钢丝绳和电线缠绕在一起，容易磨损电线造成事故。下好潜水泵后，父亲会合上电闸，通过潜水泵运行时发出的声音，来判断线路连接的是否正确。如果有问题，父亲会落下电闸，重新连接电线，直到能够正常运行为止。

        铺设塑料管往往是浇水的最后一个环节，也是最耗时间的一个步骤。我整理好车上的塑料管，拉起地排车，向麦田的方向走去，父亲紧紧跟在后面，每走一段距离后，他都会叫我停下，然后从车上拿下来一卷塑料管，跟前面一卷铺设好的塑料管连接好，然后他会拽着塑料管一路向前走，直到手里的塑料管完全铺设完成。走到麦田地头，放眼望去，一片绿油油的景象映入眼帘，晨风吹过麦田，秀穗期的小麦在风中摇曳，散发出生命的活力。

        地排车无法进入麦田了，父亲让我在地东头等着他，他扛起一麻袋塑料管进入麦田，每走一段距离就从麻袋里拿出一卷塑料管放在田垄上，快到麦田西头时，塑料管铺完了，他招呼再拿几卷塑料管给他，我背着麻袋里剩下的塑料管，沿着麦垄快速前进，一路走的腰酸背疼，苗穗发出的清香沁人心脾，稍许消解了我心中的的疲乏。

        父亲气喘吁吁地说：“怎么这么慢吞吞呢？”说着他就接过我手中的塑料管，迅速开始铺设，可能是因为走的太快，田垄本身又凹凸不平，他微微摇晃，身子趔趄，差点摔倒，我心里扑腾一下，赶紧跑过去想扶住他，只见他大手一挥：“不用过来，没事了。”望着他忙碌的身影，我心中突然一阵酸楚，也说不出是为什么，我想对他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或许这就是父亲吧！

“一会儿你拉上闸，上水以后你就回家休息去吧。”父亲一脸疲惫地说，神态十分倦怠。“爸，还是你回去休息吧，我会浇水，我年轻我扛得住。”“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哪来的那么多的废话。”，父亲似乎有些恼怒，我只好识趣地离开了。

        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我想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回到卧室，简单洗漱完毕，头一挨到枕头，眼皮就垂了下来，迅速进入梦乡，此时太阳刚刚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