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杏:被命运裹挟向前的女子
《红楼梦》中最幸运的人,可能就是娇杏了。
王菲在《传奇》中唱道:“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只因娇杏多看了那一眼,她成了贾雨村念念不忘的人,她的人生成为传奇。
若是在现在,娇杏可能会坐拥一批粉丝,她大概也能开班教授如何成功嫁给“天王”,实现人生逆袭。
不过,娇杏的逆袭,可没有什么参考价值,毕竟这从来不是她的主动选择,是命运的推波助澜。
一、静水流深,平淡是真
娇杏,是甄家的一个丫鬟。
虽是一个丫鬟,好在主人不错。甄士隐恬淡,封氏贤淑,夫妻俩都是神仙一般的人品。
甄家虽不甚富贵,却也有田地产业,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中产了。
在这样的人家做丫鬟,没有大宅院里勾心斗角的算计,尔虞我诈的倾轧;更没有小门小户衣食无措的窘迫,起早贪黑的辛苦。
娇杏的生活也算自在,平日里照顾封氏,陪英莲玩耍,闲时做做针线。
如果日子一直这么过下去,到了岁数,封氏定会替她选一良人,相守相伴。日子不一定富足,但也平安喜乐。
这普普通通的一生,虽无波澜起伏,但平平淡淡才是真。
二、回眸一看,姻缘暗定
可是命运有时候就是爱开玩笑。
那天,娇杏在园子里摘花。正要走时,看见窗内有人,娇杏连忙转身回避。
那人穿得寒酸,但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目,直鼻权腮。
娇杏心里忖度,家里没有这样贫窘的亲友,这人是谁呢?生得倒是雄壮,想来就是主人常说的贾雨村吧,怪不得主人常说他以后定有作为。
想到这儿,娇杏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丢过一边了,并不放在心上。
是呀,不过是家里的一个客人,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娇杏不像小红那般有一颗躁动不安的心,似乎时刻准备着迎接命运的转变。她的回头看,带一点好奇,带一点打量,却是无心。
娇杏也不像红拂,智慧、胆气具备,能识英雄于穷途,敢冒险去私奔,助夫君成伟业。
娇杏,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
三、急转直下,坠入谷底
那寻常的一天,娇杏早已经不记得了。
后来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尚来不及适应这巨变,尚来不及咀嚼这痛苦,就被命运拖着向下坠,不知何时才能到底。
英莲丢了,曾经温馨美好的生活再也没有了,老爷夫人日日啼哭,疾病缠身,空气里弥漫的是中药的苦涩之味,耳边萦绕的是老爷夫人哀哀的哭声……
这样的日子,不知何时才是尽头。娇杏叹一口气,将药碗递给封氏。抬头望向窗外,英莲似乎正在花丛中玩耍,定睛一看,却只有凋零的花瓣,散落一地。
生活还在继续,可好运没有眷顾。
葫芦庙里炸供,和尚不小心,酿成火灾,可怜甄家在隔壁,被烧成了一片瓦砾场。所幸人没事。甄士隐就带着家人到田庄安身。
命运像个顽皮的孩子,恶作剧般书写甄家的命运。
田庄水旱不收,匪盗猖狂,民不安生。甄士隐便将田庄折变了,只留下两个丫鬟,其余的下人都打发了,然后投奔他的岳父封肃。
娇杏后来常偷偷地骂封肃,骂他哄骗老爷的钱财,骂他不为夫人着想,骂他动不动就冷嘲热讽……
娇杏想,日子不会比现在更差了吧。谁知,命运并没有就此收手。甄士隐跟着一个跛足道人出家了。
封氏哭个死去活来,封肃日日抱怨咒骂。娇杏心疼夫人,常常劝慰她,说些她自己也不相信的“好话”。
偶尔娇杏会想起曾经的日子,那时候痛苦离自己很远,日子轻盈得像天空中朵朵云彩。
娇杏常常有恍如隔世之感,她想自己是不是老了,自己似乎经历了太多太多。
在日夜做针线的空隙,娇杏仍隐隐地不安,日子会一直这样平顺吗?
四、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那天,娇杏到门前买线。忽遇街上喝道之声,原来是新太爷到任。
娇杏躲到门里观看,发现这个太爷看着很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娇杏忍不住自嘲,自己一个丫鬟,天天忙着做针线,哪能见过这新任太爷呀。
谁知晚上要歇息之时,大门被拍得山响,外面乱嚷着“本府太爷差人传话”。
娇杏主仆的生活,如过山车般一落千丈,现在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让她们心惊胆战。不过,命运似乎厌倦了捉弄她们,终于对她们仁慈了些许。
原来新太爷就是贾雨村,那年老爷曾助他些盘缠。他许诺说会帮忙找英莲。他说要娇杏做二房。
封肃喜的屁滚尿流,巴不得去奉承,在封氏面前极力劝说。封氏不舍。娇杏在她身边,就如同女儿,给了她慰藉,让她撑过这漫长而苦涩的时光。
可是,跟着自己又如何是个了局?她已无力为娇杏觅得佳婿。若不允,父亲那关又如何过?太爷又会如何呢?
常听老爷说贾雨村会有大作为,娇杏跟着他也算是好归宿吧。
当夜,封肃用一乘小轿,便把娇杏送进去了。
娇杏开始了新的生活,从一个丫鬟,变成了妾,也算半个主人了。她不用再日夜做针线了,不用再忍受封肃的咒骂了,原来,她也早就想逃离那样的生活了。
那压抑的氛围,那痛苦的回忆,终于可以翻篇了。
自己当年的一回顾,让贾雨村以为自己芳心暗许,才有了这段姻缘。自己所受的苦难,终究化作了福报。
一年后,娇杏生了一个儿子。一年半后,贾雨村的嫡妻生病去世,娇杏便被扶正了。
娇杏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红楼梦》中未再提起她,她的故事停留在她命运两济之时,读者以为她会永远这么幸运下去。就好像童话故事中,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是,《红楼梦》虽披着神话的外衣,底子里却是清醒而冷洌的。
娇杏虽隐去了,可贾雨村还一直活跃着。他后来被革职,又复职,一路直升到大司马,宦海沉浮,最后也落得个“致使锁枷杠”的结局。而隐在他身后的娇杏,也陪着他历尽沧桑,无法一直幸运。
娇杏的一生,看似幸运,却是被命运裹挟着向前的一生,她无法抗拒,无法选择,只能顺着命运,度过这跌宕起伏的一生。
作者:楚宛,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