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迷城》:袍哥的江湖,大码头的记忆
在李子坝列车穿楼的"3D"魔幻风景成网红前,作为川江水陆码头代表的朝天门,简直就是重庆的代名词。没去过朝天门,大约算不得到过重庆的。
实际上老重庆有十七道门,而朝天门不过是开着的九门之一。至于另八道门之所以要关着,据说是明朝初年戴鼎,对照着九宫八卦说来修城墙的时候定下的:将城门间隔着一开一闭,更有利于重庆城防。但储奇门和紫金门连开,大约奇数的门受限,取连开比连关吉利吧。
重庆有民谣说:"朝天门,大码头,迎官接圣。"在山城的历史中,不知道留下了多少与朝天门相关的故事。
自从清政府在坚船利炮的威逼下,签定下《马关条约》后,重庆这个地处西南的内陆城市,也被迫对列强打开门户,成了距离出海口最远的通商口岸。通过作为川江水陆码头代表的朝天门等码头,鸦片之毒也溯江而上日渐蔓延开来。
E伯爵的《重庆迷城》正是以清末川渝鸦片泛滥,荼毒生灵为背景的朝天门故事。南洋学医的富少任思渝,西装革履黄发混血的假"洋人",带着大丫鬟卢芳回乡寻根储奇门。而"盛隆堂"药商祖辈离开的原因,正是为为民义诊出事而起。
任家主仆二人,在朝天门大码头的一段遭遇,可谓惊心动魄高潮迭起:任公子能不能靠有限的一首童谣寻得祖宅之所,从在望江客栈又遇上江湖骗子蔺三娃,如何卷入奸商维克多的凶残病毒之?能否救得谭家千金玥儿小姐及侍女春华之命;从致人发狂的传染病人口中了脱身?国仇家恨该何去何从,不妨去书中去一睹为快,自不必细说。
作者E伯爵作为重庆人,在书中融入了很多熟悉的巴渝文化,更令人有些意外的惊喜。
比如袍哥。书中任公子无意中清水袍哥胡振,本是富家少爷,因流氓勾结洋人霸占其家产,又打死了他父亲。所以他对洋人怀恨在心。他和任公子交往后,与之意气相投便不惜舍命相助。
在他身上,充分地体现了袍哥重情讲义气的特点。正如《哈儿师长》中范哈儿常讲的:袍哥人家,决不拉稀摆带!
他们自有其跑滩的川味"行话":入伙叫"嗨皮”,有关系叫"通皮”,丢了脸叫"氉皮",不够朋友叫"不落叫”结仇叫"结梁子”,出面调解叫"搭台子",事情搞明白了叫"抽底火",最后赔不是和原谅称"倒油"和"扯恕"等,土滋一上味的地方语言,难怪南洋归来的任思渝如听天书。
除此之外异地袍哥见面,要自报码头职务,方式也很独特,用手势密码展示,不是道中人便不懂得,一等的"龙头”为大哥,最末的便是小指拇示老幺了。胡振读过书担任红旗大管事,这个职位相当于秘书长负责文书起草,协调关系等,一般由识文断字的人担任。
书中还有这么一情节,在朝天门女袍哥"美人蛟",吴二姐的望江客栈里,大堂经理"幺师"早起送客,站在柜台前点头哈腰,清清嗓子喊起了店规:
"东方亮,天发白。水陆两路住店客,听我幺师办交结:包袱行李不拿错,鸡鸣上路要清白;东西不值三五钱,背个名声要不得……"
看到这里,不禁想到多年以前,曾在老成渝路上的一排来凤鱼庄,刚好饭点车一减速,就有个胖乎乎老板打着金钱板走过来。他见着人打哈哈顺口溜不断,又夸客又夸己,说得司机大哥都不好意思,朝同样在拉客的漂亮妹子那边去了。
端公也是很有川渝特点的人物。虽然《水浒传》有“董端公”这样的称呼,但其实是衙门差役的称谓。有考证说起源于五斗米的道教,他们并不是专职的道士,平时在家务农,结婚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需要时,他们才披掛上阵做法或表演唱戏,也叫"唱玩意儿",类似于巫婆神汉。
书中春华染病毒后,谭夫人请了端公来驱邪。一番跳大神动作诡异,端公仿佛一只白毛的老猿猴在发疯,让人一阵说不出的难受。川渝地区的人,小时候不学好的话,都听过大人这么一句不太狠的骂人话:"跟好人学好人,跟着端公跳大神。"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而令任公子费尽心思的一首童谣的线索,:"幺儿幺儿乖乖,骑了马马上街街。街上吃完肉朒朒,回家推门打不开。原来找错家门口,摸到狮子猜一猜。门口狮子耍龙灯,幺儿爬竿像猴三儿。"
除了后两句为故事伏笔,似乎也曾相识,儿时念过的,大同小异罢了。
而坐茶馆,乃川渝人必不可少的社交生活,茶博士都会耍几个把式,高兴了来个"苏秦背剑",保证一滴不洒。重庆山城地势高到处坡坡坎坎,自行车没用武之地。上上下下累人,行人坐滑竿,请棒棒的历史也很古老了。
作为一座有着千年历史的文化名城,重庆有着浓厚文化底蕴。朝天门高高低低的石板街,大大小小的吊脚楼就是它充满巴渝风情的记忆。外地人说到山城重庆,免不了摆朝天门的龙门阵。
如同书中主仆二人从朝天门,回回庙,神仙洞,三圣殿,浙江会馆一路行来书中人物林林总总的世俗生活,仿佛为人展开了一幅生动的重庆历史画卷。只是不知浓雾中还隐藏着多少秘密,已随江水逝去。
正如作者E伯爵所说他写重庆,但又不是真实的重庆,而是这个城市披上戏装表演的一场传奇。最主要的是:
"因为同样的故事,在其他的城市发生的话,经过和结局不一定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