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红木杯” 浣花文学奖散文组 | 刘新焕：关中人的快乐
“中原红木杯”
文：刘新焕 /图：堆糖
人们的生活中，离不开一个乐字。关中人爱说笑，爱热闹，在说说笑笑、热热闹闹中寻找着快乐，过着日子。
关中人的快乐写在脸上。俗话说：“一个麦子一道缝儿，一个人儿一个性儿，一方山水养一方人儿。”关中秀美肥沃，民风谆朴，人心厚道，但关中土烈风硬，塑就了关中男人粗犷豪迈的个性，亦镂刻出关中女人勤劳执着的秉性，喝酒要大口，吃饭要大碗，说话要大腔，唱戏要大声。人们相见，认识了，熟悉了，心热的会放不下，眼里尽是喜，脸上尽是笑，爷呀婆呀叔呀姨呀叫个没停，走呀去呀吃呀喝呀忙个没完，心热激荡得没个畔畔，高兴快乐得没个边边。
关中人的快乐反映在生活中。关中人非常纯朴，一辈子勤俭，生活中总是一种乐呵呵的心态。吃饭简单，只要合口味就好；穿衣简朴，只要过得去就行。“辣子一道菜，白面嫽的太。四季一身黑，冷热换件衣。”实际生活中，关中人容易满足。人人爱吃面，养成酸辣肚子。一顿饭，只有一碗繎面，炒不炒菜先放一边，只要有油泼辣子、醋水水，就能打发掉，吃得额上出汗，心里舒坦，且感到很实惠，很受用。“吃饱咧，喝好咧，咱跟皇帝他二舅一样咧。”幸福快乐立马挂在脸上，如油渗出。偶尔吃顿红烧肉，穿件新衣裳，香得喜得就像过年一样。肚子一吃饱，人就不爱呆在家，总爱到处胡逛浪荡，没事了寻热闹、谝闲传、求快乐，有事了寻着帮点，逮着干点，最好能捞点挣点。“游泼泼，转泼泼，吃了喝了弄两个。”关中人这样说。
关中人的快乐是自找的，是在说笑中获得的。关中农村文化娱乐少，有些偏僻的地方，没有活动场地，一年难得看上一次电影或一场戏，但挡不住关中人追求快乐的心情，人们变着法子寻找开心的地方，去快乐的生活。没有啥娱乐，关中人就拿身边的事说笑取乐，常常多是听到或看到的一些新鲜事、稀罕事，在劳动或吃饭休息过程中，抖出来、说开来，给大伙讲讲，引起大家笑一笑、乐一乐。譬如谁家的猪昨晚下了猪娃子；谁家的牛今早生了牛娃子；谁家的鸡这几天下的都是双黄蛋；谁家的撅骡子拉会上卖了个驴价钱；谁家的狗丢了又回来，还引回一窝狗娃子，等等，狗拉猫刁、鸡毛蒜皮的事，一讲一大堆，一谝一长串，给大家添喜说笑取乐。仅有这些还不够，在同辈和晚辈中，关中人还爱相互说笑，开开玩笑。一见面，先说东说西、笑来笑去，说的对劲了，还会打闹，各自开涮，在笑中乐乐。譬如笑话怕老婆、笑话凉女婿、笑话懒婆娘，再譬如拿公公儿媳说笑、拿长兄弟媳取笑、拿兄嫂小叔逗乐。“说呢，笑呢，图个热闹快活。”关中人这样说。
关中人的快乐体现在做人上。生活中，关中人忌讳背后对人说三道四，如果谁“嚼舌头”，说是非、讲坏话，关中人遇见会立马指出：“红口白牙，可不能胡说呀！”对看不惯的事，会打报不平，有时急了，会直接上手，甚至用拳头说话，把事掰正弄平。对那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毛驴摇尾巴”的人，关中人多用白眼仁仁视之。对恶人恶事或丑恶现象，在惩治斗争的同时，品头论足，当笑话去讲去揭露，让人们在笑中取乐，汲取教训，引以为诫，莫要做恶，以此洁身，求得身上没“垢痂”，尻上没“屎痂”，违法乱纪的事不干，做一个让人羡慕、敬重、感到实在的人，使人从心里感到活得有尊严，活得很快乐，进而提升自己的幸福感。
关中道渭河南边有个村子，村上有一个小伙叫黑娃，平时爱占点小便宜。一天午晌，开着一台旧三轮摩托车，在乡间各村收粮食转悠。路过他舅家村子时，遇到一头半大猪娃在村背后不远处的地边溜达。时下猪肉价贵，猪娃价也贵。黑娃抬头老远瞅见，连想都没想，悄悄绕过去，猛的一扑，直接抓住猪娃一条腿，猪娃“吱吱哇哇”胡莂乱叫，黑狗赶忙抱着猪娃跑到车前，用准备的绳子拴住腿，缠住嘴，塞进一条蛇皮袋里，顺手把袋口扎住，跳上车发动起车，把车头摆顺，准备上路。这时端不端有一辆客货两用车开来，车厢上坐了几个人，像是舅家村上人。黑娃躲藏已来不及，加上农村的路较窄，只好把车往路边靠靠，想让过再走。而那猪娃受惊，仍在胡折腾、乱动弹，把头拱露出袋来。黑娃见了慌忙把身上衣裳脱下盖在袋子上，并把头埋到三轮摩托车下，装着修车的样子。对面车过来，车厢上站的人还是认出了黑娃，见摩托车上有东西在动，就大声问黑娃忙啥里？车上拉的啥东西？黑娃见状，没事的样子，咧嘴冲着对面笑笑，点头哈腰随口答道：“我爹有病送县上医院去，车突然息火。小毛病，快修好了。”一听这话，那客货车停下，车头窗口摇下，从里面伸出一个脑袋，黑娃一看，吓一跳，原来是他二舅！黑娃二舅瞅着黑娃，有点着急地问：“你爹病了还磨蹭个啥？来来来，快抬到我车上送去，别耽搁了病。”说着开门跳下车过来。黑娃想阻已晚，一害怕，脚一动，把三轮摩托车往后倒，想调头逃走，结果心慌心急，油门踩的大了，碰到了路边树上，把黑娃甩到车外。事情败露后，黑娃不敢再到舅家村子去。村上人知道，说笑了好一阵。有时在村上见黑娃低头纳闷往过走，娃娃伙会跟在后面一个劲的喊：“贼娃子、黑娃子，偷他舅家门上的猪娃子。”而大人们见了黑娃，常会笑着问：“黑娃哟，最近没去你舅家门上，再给你偷个爹回来？”黑娃气得光瞪眼，旁边的人见了，只管笑。
关中人的快乐体现在做事上，做好事、做善事，获得快乐。关中人为人善良，平时过日子，邻里之间，碟碟碗碗，盆盆罐罐，你来呀，我去呀，在不断走动中享受快乐。门前过会，街头跟集，庙里烧香，外面看戏，相呼相唤，在同行中享受快乐。病中探望，困中相扶；地里收种，家里盖房；用个家具，借个农具，或帮个钱场、助个人场、应个急场，在帮衬中享受快乐。关中北塬上有一个村子，座落在一个土沟里，有一条马路从村旁经过，沿着村后一面山坡爬上去，坡陡车多。有一年秋季下雨，有一辆拉饲料的小货车翻倒滑到路边沟里，当时看热闹的人多，帮助往上抬的人少，有人说，没个千儿八百，没人会帮忙把车弄出来，眼看天快黑，开车的小伙急得团团转，没了主意。住在路旁边的一家有个姑娘看见，啥也没说，就从家里拉来一头大黄牛，用绳挂在货车中间，吆着牛，先把货车拉正放平，再把绳拴到货车头上，姑娘在前面赶着牛拉，小伙子上车踩动油门跟着开，晃晃悠悠把货车弄到路上。小伙掏钱几次要给，都被姑娘推掉，没有要，小伙只好开车走了，连个谢字都没说。过后，村上人都说姑娘太实在。“人家给，你就拿，不拿白不拿，又不是个亲戚，讲究个啥，真正瓜女子。”这个姑娘听后，只是笑笑说：“谁还没个难处，帮一点是一点。干啥都要图个啥，那活人多累。如果硬要说图啥，图的是开心。”这事过去了就过去了，谁想夏收时，这个姑娘家种了十多亩承包田，正赶上收割时，父亲突然病倒，两个兄弟都在外面，家里人都忙着照顾父亲，种的麦子没人收割。正在这时，那个开货车的小伙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叫来一台收割机，专门来帮姑娘收割。帮了人场，还帮了钱场，听到姑娘父亲要住院动手术，小伙又从家里拿来钱让看病用。一打听，小伙家距姑娘家不远。再打听，小伙在家建了个养猪场，还没娶媳妇。后来，这姑娘和小伙通过走动，相互认识，走到了一起。这互助结缘的事，成了一个新鲜的故事，在村庄周围传开，每每提起说起，人们满心欢喜，一一道来，说人做好事，好事等人。并赋予传奇的色彩，让人听了感到很是神奇，也很是快乐。
黑了睡，明了起，穿上衣裳洗把脸，扫过脚地扫过院，泼上辣子踏上蒜，蒸上馍馍擀上面，端个老碗咥饱饭。地里劳动淌点汗，闲来无事胡乱转。心里舒坦自在的，幸福日子快乐的。说乐找乐，人喜人悦，享福享乐，心情快活，关中人的快乐就这么简单。关中人认为，快乐在人，快乐在心，只要身上没病，心里没事，心情蛮蛮的好，人就会心宽体胖，心满意足，幸福满满，就会激情四溢，斗志飞扬，分外快活。太阳出来了，月亮回去了，公鸡打鸣了，母鸡下蛋了，猪儿在后院叫着，狗儿在门上跑着，鸟儿在树上唱着，牛儿在田野上唤着，炊烟在村屯上头飘着，日子在天天过着。跟着悠悠的岁月，关中人风风雨雨，一路走来，生活苦也罢、累也罢，忧也罢、愁也罢，一一抛到脑后边，只把欢乐留下来，相伴相随向前奔。就这么笑脸朝天，悠悠走过，年年月月，一次次打磨着自己的喜悦，耕耘着自己的幸福，放飞着自己的快乐。
2020年1月14日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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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新焕，笔名：刘新。党员，大学本科，学士学位，正高级政工师。为陕西省总工会工运理论特约研究员、陕西省企业报新闻协会会员、宝鸡市作协会员。与别人合著《此情谁知晓》。在全国、省、市各种征文中共有53篇论文和30多篇小说、散文、杂文及新闻稿件获奖。作品散见于《中华散文》《中国作家》《延河》《中国青年》《首都文学》《大河文学》《西北作家》《齐鲁文学》《中国乡村》《三秦文学》《西北 大秦文学》《陕西文谭》《秦岭文学》《陕西日报》等报刊杂志和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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