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性土改 / 开普饭

急性土改

1947年9月11日，洛宁分为洛南、洛北两县后，迅速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运动。那场土改运动在豫西新解放区是同步进行的，各地所提口号、执行的政策、工作方法、时间进度都基本相同。史称“急性土改”。

1947年7月9日，中共中央在人民解放军转入战略大反攻的新形势下召开全国土地会议，制定了《中国土地法大纲》。“大纲”提出：“废除封建性半封建性剥削的土地制度，实行耕者有其田的土地制度。”豫西新解放区依据“大纲”进行土地改革，目的是迅速平分土地，实现“耕者有其田”，调动广大农民革命和生产积极性，支援解放战争。

1947年9月13日至20日，陈谢兵团前委在陕县大营召开前委扩大会议，部署土改工作。会议中心议题是强调走贫雇农路线，结合整党（反党内右倾思想），快速完成平分土地。出席会议的最高领导人——前委副书记谢富治在讲话中说：“这次我们下去搞土改，就是同土地革命时期打土豪、分田地一样，就那样搞。看见谁家的房子好，谁家的门口拴有大骡子、大马，不用问，他就是地主，搞他就是了。”会议根据这个调子，提出了“放手点火，彻底消灭地主阶级，解决一切无地、少地农民的土地问题，实现耕者有其田”的口号，作出了“蒋管区的农民苦大仇深，迫切要求土地。群众就像一堆干柴，一点就着。各土改试点应尽快发动群众平分土地，做到村村点火，处处冒烟”的结论。

陈谢兵团刚刚解放的豫西各县都根据大营会议精神开始进行土地改革。洛南、洛北两县也立即组织工作队深入农村，访贫问苦，扎根串联，建立农会，开展诉苦和清算斗争，斗地霸，分浮财，分田地。工作队提出的口号是“走马点火，群众抄家”“村村点火，遍地冒烟”“雇农坐天下，穷人掌刀把”。另外，还采取“染血手”的办法，推动运动发展。

洛南县首先在县长曲书城老家底张区曲阳村斗争了恶霸地主曲鸣杰、郭建松，接着又在方村批斗了“活阎王”宋德超。随后，土改运动在全县铺开，工作队一手拿枪，一手点火，提出“五天分浮财，半月分土地”的口号，来鼓动贫苦农民“扒大户”（斗争大户，分没收的粮食、浮财和土地）。当时，党内正在进行以反右倾思想为主的整风，干部和工作队员怕别人说自己右倾，都把“宁左勿右”当作信条。曲书城的舅父（继母的哥哥）叫狄周，大阳村人，干过土匪架杆，身背两条人命。一天，他和同村恶霸狄青芳去找曲书城，打算让外甥县长去大阳村农会替他们说情。曲书城带着他们去到大阳村，对农会的人说：“他们的事，谁都清楚。你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要因为他们跟我来就改变看法。”曲书城走后，农会的人把狄周、狄青芳绑起来开诉苦会。有几个愤怒的群众用乱棍把他俩打死在了会场。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全县，农会的人和贫苦农民都去掉了顾虑，只要是有血债、有民愤的，农会说“该杀”就杀。西陶峪村有个范x章，当过治安队、土匪，他舅舅家也被他抢过，民愤很大。工作队召开大会批斗他，群情激愤，他舅舅也动手打了他。结果，范x章当场死在了棍棒之下。工作队进驻院西村的第二天，发现有两个地富分子阻挠组织农会，就发动群众开斗争会把他们打死了。工作队这样做，除了为建立农会扫除障碍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群众打死本村的地霸，他们就公开与敌人决裂了，就会决心跟共产党走。这就是所谓的“染血手”。

洛北县首先在旧县村斗倒了地霸赵荣宗，继而在杨坡处死了地霸王守仁。接着，在大明村没收了关光玉、颜作范等富户的财产。随后，运动迅速向城村、坞西等地发展。有的村没有搞土改，一些群众就自行去参加邻村的斗争大会，结果还分到了浮财。有的村怕别村的人来斗本村地主富农，把粮食、浮财分走，就选代表去区里、县里要求批准他们村建立农会，进行土改。还有的村干脆自行进行土改，然后才向区里汇报。由于运动发展迅猛，掌控不严，出现了较大偏差。主要是错把中农划为地主、富农，进行批斗；对地主、富农不加区别地乱打乱杀；个别地方农会还错误地提出要“斩草除根”。据四区（马店区）区委书记李仁民后来回忆，当年该区杀了60多人，其中有一二十人是可以不杀的。

“急性土改”进行一个多月后，因为国民党军裴昌会部进攻豫西而停止。对于这次急性土改，自始至终就存在争议。有人提出政策过左，不利于今后工作，但一直没有受到上级领导重视。1948年5月，党中央发现了新解放区土改中出现的偏差，作出指示，要求立即纠正。9月12日至10月25日，豫西区党委在鲁山召开扩大会议（也叫整党会议），才彻底批判了急性土改中的左倾错误。中共河南省委副书记张玺指出了“急性土改”的危害，明确强调目前在豫西不适宜搞土改，应马上搞减租减息……

当时，与会的许多人思想上对此有抵触。10月15日，第二野战军政委邓小平到会作了报告。他说：“最近一年来的土地改革中发生的危险倾向，主要是侵犯中农、破坏工商业和乱打乱杀”。又说：“中原要继续克服'左’，认真执行减租减息政策。”他在讲到政权性质时，说：“有些地方提'贫雇农路线’'贫雇农坐天下’是错误的。这种提法就没有无产阶级领导，要建立民主集中制的制度……”这样，各级干部对急性土改中的'左’倾错误及其危害才有了深刻认识。

后来，洛南、洛北两县总结了“急性土改”的几点教训：

一、口号过左，急躁冒进。在“村村点火，处处冒烟”“五天分浮财，半月分土地”“贫雇农坐天下”等左倾口号鼓动下，群众情绪起来了，但缺乏调查研究，许多情况不明，局面难以掌控，出现了一些违反政策和纪律的现象。

二、政策把握不严，打击面过宽。因此，侵犯了中农利益，没有把一般地主、富农与恶霸地主加以区别，统统不给出路，有乱打乱杀现象。

三、急于求成，做法过于简单。由于群众发动不够充分，工作队又急于求成，做法简单，所以许多贫苦农民不敢要分得的东西，出现了“白天分，晚上送”的现象。有些地方放任自流，谁抢到浮财就是谁的。一些“勇敢分子”拿得多，并且拿贵重的东西，引起群众不满。这种做法还导致社会财富迅速分散，对部队和地方武装的补给也非常不利。

“急性土改”中左的错误做法，很快就显现出了恶果。1947年冬天，国民党军裴昌会部窜扰豫西时，“急性土改”中被推到对立面的群众不但不给党和政府通风报信，有的还参加了“还乡团”、“红白学会”，直接与人民武装对抗。在“急性土改”中逃亡的地霸更是铁了心地疯狂进行报复。后来发生的许多惨痛事件，追根溯源都与“急性土改”中的左倾错误有关。

“急性土改”是太岳兵团前委领导的一次群众运动，是党中央发现并制止了左倾错误的发展，避免了更大的损失。洛南、洛北两县的“急性土改”，由于客观原因进行的时间较短，但教训是深刻的，造成的危害是巨大的。1950年冬至1951年春，洛宁县在进行第二次土地改革时，借鉴了“急性土改”的教训，少走了弯路，只用三个多月的时间就顺利完成了土改任务。这也算是“急性土改”的“贡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