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柳 | 人脊

人    脊

 第一章

素   养

落日的晚霞里,黄土高原上的土窑洞,模糊了时间观念,浓浓秋雾,侵湿了麻纸糊的窗格框框,豆油灯,似如鬼火般闪烁,一锅玉米糊糊,几个土豆蛋蛋,填充了这季饥肠辘辘的肚皮,岁月的忧伤,宿写了那年月的恓惶。

穿过一片荒凉山川,一转弯两根枯树木桩立在眼前,边上歪斜着一块界碑,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替代品,小篆有力,岁月舔舐,淡淡的痕迹,勾画出石拉布拉梁的模样,虽说,黄土高原沟壑地貌有点独特,谱写了不可磨灭的烙印,谁说天下没有倒流水,小桥流水人家?此处只见小桥流水,不见那人家,这只能说明,对中国地貌浅薄的说法,至少说对黄土高原有点寡闻而已。

高德玉老汉,靠着枯树木桩圪蹴着,一米多长的旱烟锅子,吊着用猪尿泡做的旱烟袋,揉了揉粗糙的旱烟叶子,装满旱烟锅子,不慌不忙的点燃烟丝,深深吸了一口,只听的滋滋声,抬眼望去,远处山道上拉长的影子,不见归来人。石拉布拉梁几户人家,像是被秋天遗失的庄稼,耷拉着硕大的果实,颤颤巍巍点缀着沟沟洼洼,俨然没有一点生气,散落的炊烟,凝聚着几户本家族人。

早年间,高德玉老汉,高大的身躯,开拓了三十亩荒梁,加上一年的辛勤,总能混个肚饱杂粮,还寻的一位外地逃荒的女子,就此停息了饥饿的步伐,于是高德玉组成新的家庭,在没有邻家的祝福道贺中,日子过得倒还能凑合,此后这眼黑窑,收拾的干净利索,倒是豁朗了许多,破旧的门面被山水冲下几道深沟,走在下面随时感觉要塌下来,竟然安住着一窝燕子,恣意的享受着午后阳光,这天高德玉干完农活,哼着一曲酸曲,走向半坡上的那间破烂不堪的窑洞,远远的就望见在院前纳鞋帮子的婆姨,顿时扫走了劳动的寂寞和疲劳,再看那金黄的阳光,暖暖的洒落在婆姨身上,远处的山猫,发出一声声诡异呼唤,高德玉嘴上没说,心里想好你个叫春的野猫,弯腰拾起一块黄土疙瘩,向那游走在自家的窑顶上的野猫砸去,只见那山猫,喵的一声,消失在被山水冲下的深沟里,远处不时的传来野猫叫春声音,勾引起高德玉雄激素的暴涨,像是一头发情的驴子,两眼充满了血丝,呼吸重重,拉开院门丢下农具,也顾不得趿拉跌掉的一只没后跟布鞋,直奔向正在纳鞋帮子的婆姨,婆姨听见拉院门声,刚一抬头,就被高德玉顺势压在身下,勾起了乡野另一幅画面。

第二章

念  想

这年月的农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小山沟里,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消息堵塞,道路几乎没有,行走在羊肠小道上,让人不得叹息,贫穷的可怕,同时,也造就了高德玉一生的辛酸,婆姨是个好婆姨,一簸箩生下七个小子,老大高昊、老二高斌、老三高兴、老四高银、老五高金、老六高铁、老小高寒,个个都是虎头虎脑饿狼转世,验证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说法,七兄弟间隔一岁,这下愁坏了高德玉婆姨春花,一间窑洞,一开门一炕娃娃,这个嚎那个叫,屎尿这一摊那一摊,春花背地里不知骂过高德玉多少回,可是太阳一落山,窑洞里就提早黑了起来,挨刀子的高德玉,搂搂抱抱,喘息间,揉碎了水做的女人。女人啊,总是前炕边边骂完,后炕沿沿和,高德玉雷般呼噜声,几乎吓坏了院子外游走的老鼠,睡到后半夜,春花起来给娃娃盖被子,顺便给这个男人拉挂点,头枕着高德玉如同椽不节的胳膊,像猫儿依偎在高德玉身旁,瞬间拉长了呼吸。

虽然,寒冬已过迎来了早春,但是,由于地貌特征还是有点冷,高德玉缩着脖子,一件破旧的黑棉袄,继了几圈褪了色的红布腰带,腰里别着个旱烟锅子,两手往袖筒子里一筒,胳膊下夹着个拾粪叉,肩上斜挂着个背篓,咳嗽出一口浓痰,吐在院墙外,一只小母鸡,抢先一步,添入胃里,高德玉得意的笑了,因为他深信,早起必定收获更多的粪便,开春里好给予瘦弱的土地施肥,推开院门走向村口,那个年代的农民啊,憨厚的可爱,家里来了生人或是亲戚,即使家里揭不开锅,都会去邻家借上一碗白面,也要做一顿可口的饭菜。

第三章

箍  窑

盛夏,农作物锄过两遍,高德玉站在自家的土窑脑畔畔上丈量着,婆姨听说高德玉要箍两间窑洞,早上蒸了一锅玉米窝窝,一家九口子吃过,高德玉吩咐婆姨娃娃具体劳作,只有这个时候,高德玉深深感到,人多力量大,像似一个团长,光着膀子,指手画脚,嘴里唾沫星子乱飞,在最后安排下,还不忘记,让小儿子回家掏点凉水喝。在短短的三天时间里,高德玉就扩好窑门,婆姨娃娃七手八脚担土,倒在紧贴的院墙外的土沟里,本家子听说高德玉家箍新窑,闲来无事,也帮忙劳作,这下高德玉家里顿是红火起来,赶忙让婆姨烧点热水,好招呼本家子热心人,娃娃们更是欢天喜地,一哄而散玩耍去了。

也就半个月光景,高德玉家新箍的两孔土窑,轮廓渐渐有些模样,门前的雨水冲刷的沟渠,也逐渐填平整了,多余的泥土,高德玉打算用泥土栅一道泥土院墙,结实美观大方,更实用些,这刻里,婆姨更是佩服眼前的这个男人,说干就干,黝黑的面庞,汗水留下一道道黄土沟壑般的画面,休息时婆姨拿毛巾给高德玉擦了一把脸,高德玉顺手拧了吧婆姨肥美的屁股蛋,憨憨的笑,婆姨赶紧跑开,拿眼睛四下偷望,嘴上却说老不正经,当着娃娃们的面,动手动脚没大没小,然而,心里还是喜滋滋的,回家做饭去了。

高德玉抬头目送婆姨回到土窑,心里不禁一声轻叹,今生找到这么好的婆姨,又能生娃娃,个个都带个把,有些遐想,多了几许幸福的洋溢,在太阳的暴晒下,土窑内热气腾腾,高德玉吐口唾沫,双手搓开,咂了咂嘴,挥动着铁锹,刻画年华。

第四章

浇  地

高德玉站在自家门前,遥望着对面土山上,自己早年间开垦的荒山,如今绿油油一片,婆姨和娃娃们或挑或抬,从山下小河内取水,浇灌干渴的庄家,黄土高原上的季令,很是奇特,每年到了五六月期间,太阳毒辣,泥土裂开一道道口子,眼看幼小的庄家,慢慢变黄变焦,急得高德玉没日没夜的挑水浇灌,由于夜间羊肠小路上来回挑水泼洒,导致高德玉不知摔倒多少回,也不知多少次爬起,裤子破了、湿了,裤脚扫的脚脖子生疼,高德玉索性脱了衣裤,赤裸着身体来回挑水,在月光下,无数只蚊子追随左右,每次下山挑水,高德玉都会走在河中央,休息片刻降降体温,也只有这会儿,小鱼在高德玉裆里嬉戏,惹得高德玉在水里不停的躲闪,天快亮时,已交完三亩田的高德玉,打算回家吃完早饭,再和婆姨娃娃出来浇灌,顺着羊肠小路,高一脚低一脚下山,接近半山腰时,高德玉感觉步子有点凌乱,眼皮子也不听使唤,羊肠小道更加泥泞,一步三滑,犹如醉酒的人儿漫步,又似黄土高原上闹腾的秧歌。

高德玉的大小子,放开嗓门,呼唤半山腰的父亲,回家吃饭,炊烟袅袅,慢慢离去,老去的烟筒旁,不知谁家的猫,潜伏着、窥探着,将要起飞的雏鸟儿,山坡上的杏子熟了,高德玉撩起衣襟,为娃娃们摘一些解馋,没想到上树容易,下树难,慌乱中刮破了衣服,擦伤了膀子,手一颤抖,从树上摔下来,伴随着一股黄尘,一溜烟到了山脚下,高德玉的大小子高昊,可是看得真切,一边喊叫娘,一边撒腿就往山脚跑,春花一听高德玉从山上摔下来,蒸玉米窝窝的手,在衣襟上一擦,嚎啕大哭奔向山脚。

沙柳,原名:王利雄,字:觉也,号:疯癫散人;男,1985年出生于陕西神木,榆林市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煤化作家协会会员、燕赵文学签约作家;作品发表《人民文学》、《诗导刊》、《作家导读》、《西安商报》、《煤炭》、《新中国》、《家园文学》、《参花》、《北方诗林》、《陕北诗选》、《榆阳文学》、《蒙阴作家》、《诗界》、《同人》、《诗享客》;发表网络诗刊的有《今日好诗》、《美诗美韵》、《大沽河诗刊》、《女娲抟诗》、《左右手诗刊》、《未央文学》、《中华唯美汉诗精品选》、《诗意天空》、《左邻右舍》、《中国爱情诗刊》、《艺海拾琛》、《文学天空选刊》、《招摇诗刊》、《汉唐诗苑》、《岁月诗刊》、《兰西诗苑》等;中国诗人论坛、中国诗人网、中国煤炭新闻网、中国文学梦网、大西北诗刊、突围诗社等发表诗歌、小小说、散文百余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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