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和我

June.

11.2020

在那盆杜鹃花多次失叶于狗嘴之下后,我才终于下定决心要把它也搬进我的卧室,临着窗,和其它几个伙伴们一起伫立成一道风景。

窗边的花并不多,其中有两盆桂花是新添的贵客。刚来家里时,我给它们换土,故意只换了一盆,又给它加了些肥料。因怕自己技艺不精,于是只额外照顾了其中一个。如今几个月过去了,施肥的那盆长出了新叶,而未得到照拂的那位却还是老样子,偶尔开几朵小花,未等察觉就败了。

看来施肥还是有作用的,比起从前只顾浇水的日子,以后似乎又多了一份和土壤厮磨的机会。

除了那两盆桂花,还有两盆成双结对的茉莉。它们的成长有些坎坷,因为过年时的离家,它们因缺水而彻底干枯过。花的干枯就像是人被现实所辜负,叶子枯黄竟没一片幸存,就连透着绿色的枝干也如柴火一般,完全失去了生机。我为此感到愧疚,可它们的残败又让我感到一股哀默大于心死的绝情。面对心如死灰的它们,我还是决定要救上一救。可喜,照看半月就有枯枝变绿了,原来它们也和人一样,是有枯木逢春的态度的。

如今它们虽然枝叶稍见繁茂,但仍有枯枝是救不活的,可见人们对挫折的后遗症有多难愈,即便看到希望恢复过来,也再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就像另一盆栀子那样,受伤之后从热闹变得孤僻,如今只剩一根支脉,虽然苍劲,却不再显露任何生机。有时候我为它浇水,甚至会觉得它的根络已死,这土壤上面屹立的,不过是一截干尸罢了。

说来,这个时代也有它的残忍。我不会因为一株花的衰败而放弃整个花园,社会也不会因为我一个人的悲愤而稍做改善。所以只能等着那盆栀子自己好起来了,唯有它愿意放弃自己的固执,去迎合一个自己不喜欢,却是现实的环境,才能真正拯救它自己。

说到自救,那盆栀子真该和它身旁的铜钱草学一学。同样是经历了那场干涸,铜钱草的枯萎其实更加彻底,甚至到了满“盆”皆输的地步。

真的,那天我刚一回家就去查看花园,当属铜钱草枯萎得最惨。于是,我也放弃了对它的营救,只当作枯草一盆收拾了残局。那天,我几乎拔下了它所有的根,让它重新回到了一盆土的状态,然后放在那里置之不顾了。可不出两三天,从一盆荒芜的土壤里竟又冒出了许多小芽,我凑近一看,正是铜钱草那圆滚滚的样子。于是惊叹这个物种的再生能力,精心照料至今,已重新恢复最初的茂密,当然我也不怕它再次枯萎了,因为它的“重启设置”很好用,真称得上是一盆令人放心的植物。

站在窗边看我的这些花草,有矫情的,有执拗的,有享受生活而不沉湎的,也有看透了世事却不消极的。我想他们都是自己世界里的战士,和泥土抗衡,一边挣扎一边纠缠,最终成就了彼此间复杂的依赖。

它们就像是各种时期的我,总在不经意间被改变、被操控,最后成了这个世界最期待看到的样子,我可以是百花中任意一种形态,却唯独不能是我自己。

看着这群花枝招展,既灿烂又虚伪的面孔,我想它们为了活下去已然允许了灵魂的腐败与空虚,只剩下寂寞里一个忙碌的身躯,时而假意温柔,时而随缘荣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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