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屋 | 楚 客
丰盛的家宴开始了,一家老少围坐在三脚灶边,红红的劈紫火,锅炉里油滋滋地升腾起丝丝缕缕的香味儿……
老家在长江之滨的虎渡河畔,她是千百年来被经久不息的河水泊来的,人们给她取了个很吉祥的名字——首安垸。
1979年冬,父母亲眼见一家老少三代8口人,蜗居在一间仅30余平米的房子里,实在是拥挤不堪。谋划在一个乡属企业旁的边角地,建一座简易的砖瓦房。从选址备料到开建完工,大概用了10来天,这足以说明房子够简易的了,可在当时的首安垸却是屈指可数的。
40多年过去了,如今这里大变样了,成了居民区,当年屈指可数的新屋也变成历久弥香的老屋。记得老屋的东边是一条断流的垭河,浅浅的河水肥肥的,气温略高的天气时,垭河里冒出很多的水泡,那是牛马饮水排便污染而成的。屋后是冬修防洪堤时,取土后留下的大大小小的土坑,涨水时积满了洪水,孩子们常在水坑里捞鱼。老屋的西南边是一片荒草地和水洼地,里面长满了芦苇和杂树,满是荒凉。
经过一家老小几十年的不断维护改造,老屋在原址上抬升了近二米,当年的平房也变成了现在乡村流行的假两层小楼。房前屋后的低洼地,前后花费几万块钱买土填平了,原来的荒凉情景完全不复存在了。现在的老屋是冬有青,夏有果,修竹摇曳,鸟语花香,环境幽静,甚是怡人的农家小院。
走进小院,乍一看,还以为误入了某达官显贵的院落。砖砌的院墙,不锈钢的栅栏,带密码的门锁,煞是气派。造型别致的盆景,修剪得整齐的花草,蜜桃、香柚挂满了枝头,庭院打扫得干干净净,给人一种温馨舒适的感觉。
自从孩子们独立门户或外出务工后,平日里,只有年愈八十的老父母长年在此坚守。早些年,父母亲靠着房前屋后这点土地,变着花样种菜卖菜,虽然辛苦,日子倒也过得安逸。几十年的养护,土养肥了,树木养亲了,庭院也养出感情了,已变成了父母的情感牵挂。什么时候黄瓜该上架了,什么时候韭菜又满月了,什么时候该腌制酱菜该贮藏甘蔗了……还有什么时候该给土地庙上香了,这些都深深地烙入父母的生命日志里了。这样周而复始的打发时光,他们觉得这也很幸福。
父母能把简单的生活过得这样有滋有味,缘于他们多年养成的勤俭和质朴的秉性。他们持家有方,勤耕苦作,把这方寸之地打理得井井有条,冬夏不闲,自有一番乐趣在其间。你看这一垄垄的莴苣,一行行的大蒜,一块块的豆角、菠菜、辣椒、萝卜……长得那么水灵灵的,那么养眼,这哪里像是菜地,分明是艺术大师的杰作呀!这是一种难得的工匠精神,一种唯美的劳作态度。
好的环境可以提升人的生活品质,同样也可以激发人对美好事物的追求。你看,这四季长青的翠竹,这蛙鸣阵阵的荷塘,这挂在篱笆上的丝瓜、葫芦……让人仿若置身于世外桃源一般。别看现在的俩老口像个地地道道的菜农,其实他们年轻时也是县畜牧场的职工,也是拿着国家工资的。
老屋的变迁,映证了老一代农牧工人与时俱进的优良品质和敢于自我挑战的不屈精神。父母常说,铁饭碗打碎了还有泥饭碗,工作服脱了那就换上簑衣雨衣。只要勤劳,多动动脑子,连屋顶冒出的炊烟都带着香辣味儿,皇天不负有心人嘛!
孩子们每每回老家看望父母,远远地就能看到老父亲在凉棚下抡起板斧劈柴,旁边还支着个三脚灶。母亲则提着竹篮在菜园里采摘香葱、大蒜,挖些新鲜的小颗粒洋竽,都是些纯绿色蔬菜。再到厨房里一看,一大盆猪蹄花,一只清洗干净的大母鸡,食材一应俱全,只等儿媳妇掌大勺啰!
不一会儿,丰盛的家宴开始了,一家老少围坐在三脚灶边,红红的劈紫火,锅炉里油滋滋地升腾起丝丝缕缕的香味儿……这是我们家传统的团圆形式,这里包含着浓浓的母亲的味道,也是难忘的老家味道。
楚客,男,乡村退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