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耕时代(散文)
飞翔
三年自然灾害结束,生产队种田为主,农民下地劳动挣工分分粮食,分柴草,分食油。刚读书的范志强上午上学,下午参加农业劳动。
秋季到麦田挖渣、冬季跟大人挖荸荠、春季到河里捞鱼虾、夏季卷起裤子下田抱谷、插秧。每天劳动半天,挣两分,心里舒服,吃饭一碗不够,还添加半碗锅巴粥,香喷喷的。村里贫富差别很小,互相帮忙的事很多,想学坏的人几乎没有。
夜间煤油灯照明,志强怕妈妈多嘴,不敢熬夜学习,点灯时间长,浪费油。母亲入秋夜晚摇着纺线车,专心地从棉条里拉出一根根细线。纺线为了织土布,一家人靠母亲熬夜纺线织布,到了春节做一件新衣服,图个舒服。
志强虽小小年纪,可心里知道家里穷,母亲手里总没有什么钱,他从来不向母亲要钱买东西。每学期交学费,还是母亲省下的几元钱。他的父亲是大队干部,还是每天拿工分,出外开会每天补助1毛钱的生活费,仅仅够他吸低价烟的开销。
读书压力不大,劳动有些吃力。志强发现队里的工人户生活好一些,工人的孩子放学后就是到处玩,不劳动。
有的农户秋季盖房子,集体给他做,不待饭,陈墙土给集体肥田。好多家的土屋很古老,盖新房的人家多半是儿子成人,家里人口多,接媳妇住不下。乡下有句俗语“田好买,屋难做。”老人们讲:“解放前,穷人给富人当长工,打短工,只能吃上一餐饭,穷人永远穷,没有翻身的机会。”
村里有户人家,出了一个读书人,他在武汉做生意,赚了好多钱,在老家买了几十亩田,每年给穷人租种,坐着收地组。他家有4个儿子,个个读得起私塾,而且读到大学毕业。解放前夕,老四参加了革命,分到北京工作。老大、老二、老三在大学教书。
志强家住的房子就是这家的。那是政府看见他家6口人,住的茅草棚子,有分房子的资格。
新中国成立,人人平等。地主靠劳动吃饭,贫下中农靠劳动吃饭。不同的是,穷苦人可以当干部,地主子女受监督,不能乱说乱动。入党入学受歧视。穷人很团结,仇恨剥削压迫制度。
文革结束,阶级斗争熄灭了,不搞斗争,只提建设,只盼挣钱。乡下没有敌人,都是国家公民。安徽小岗生产队率先分田到户,说走集体饿饭,说走集体变化小。土地分到了农户,有劳动力的人家,种田不发愁。缺乏劳动力的人家,小孩下地劳动。谁不劳动,土地就荒芜,土地荒芜就没有米下锅。家里劳动力充足,可以把人出门打工挣钱。
志强结了婚,在小学教书。两个弟弟上了东北搞建筑。家里收入超过以前,不到3年,他家就有钱改做红砖瓦屋了。邻居家是工人户,3个小孩,女人一人种田,没日没夜地干,还是赶不上志强家的收入。分田分地后,工人没有打工者收入高,再不那么耀眼了。
乡下不断变化,就是房子在变,家具在变,妇女的家务活在变。志强的母亲有50岁,再不纺线织布,家里人花钱买布料,请裁缝做每个季节的衣服。夜晚点灯不用煤油、柴油,电灯安上了,电视机出现了,家里花钱挖水井,吃水不用肩膀挑。
农民干部开始拿工资,工资由农户按人头摊派。军烈属、五保户的福利费用也靠农户出提留款。
生产队改为小组,集体没有什么财产。组长的工资也有农户摊派。国家认为农民穷是抚养的孩子多了,推行一对夫妻抚养一个娃,多生育孩子的实行罚款。志强吃过苦头,他是民办教师,多养了3个孩子,其中两个孩子受到经济处罚。
2007年来了新政策,志强的家乡划为开发区,土地全部征用,给农户每亩田1.38万元补偿。种田人全部下岗,去外地打工,去附近工厂打工。上了岁数的人没人要,只能去公园干绿化,去公路段当临时清洁工。这个地方千年的农耕宣布结束,走进工业化时代。志强教书也到期了,他的几个孩子成人了,成为了国家的劳动者。他成为一名退休教师,每月拿着比工人退休还要高点的养老金。想不到他是家乡人眼里晚年幸福的一位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