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西变形记:从“吊车尾”到“安徽第一县”的逆袭

    ▲ 阳光洒在圩堡上,形成一个暖晕的侧光,远处的村庄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呈现一隅美好的乡村图景。摄影/王月敏

    -风物君语-
    “乡村少年”不甘命运
    逆天改命
    勇夺“安徽第一县”剧本的背后
    究竟隐藏着什么故事
    敬请收看本期“变形记”之
    安徽肥西县

    2010 年,安徽肥西县迈入“全国百强县”“中部十强县”行列,领跑安徽县域经济,2018 年县域经济与县域基本竞争力跃居全国百强第 55 位,正向全国五十强冲刺。

    “吊车尾”到“安徽第一县”,肥西县是如何“杀”出重围,编写了独属于自己的《变形记》?

    穷山恶水出刁民?“穷山恶水”要求变!

    肥西,坐落在安徽合肥西部。渐次隆起的丘陵山岗,自西北蔓延至东南,宛若造物者为了区隔南北而堆叠的一道天然屏障

    ▲ 肥西县隶属于安徽省合肥市,位于安徽省中部。1948年建县,因位于合肥之西而得名。制图/Paprika

    这条贯穿肥西的岗地被称为“龙干”,是大别山向东延伸的余脉。淮河与长江流域的边界由此而定,肥西恰落在这江淮之间

    ▲ 境内的江淮分水岭使肥西拥有了自己的地理版图;西北和东南分属淮河流域和长江流域;分水岭附近的丘陵山岗和河流冲积平原则是境内两类特征鲜明的地貌。肥西北部的紫蓬山、圆通山、大潜山等几座山脉形成丘陵地带。摄影/吴邦玉

    江淮流域无疑自古就是一块敏感地带。

    在中国的历史进程中,南北之间的战事往往最初发生在长江沿岸,最后归结于淮河一线,比如,三国时期孙吴与曹魏之战;东晋、南北朝时期的纷乱战事;宋金时期南北政权的对峙,无不如此。

    ▲ 丘陵岗地地貌多分布于肥西的中北部,地形低矮起伏。供图/肥西县委宣传部

    虽然淮河流域屡为南北争锋的战场,它本身如果作为政治空间,却几乎没有可依凭的天然屏障。这种地理形势并不具备古代中国人所强调的形胜理念,需下大工夫据守经营,如此,反而为这片流域打下了丰实的经济基础

    ▲ 2018年,肥西跃居全国百强县第55位,正向全国五十强冲刺。摄影/孟建中

    从肥西那些多不胜数的带有“墩”的地名不难想象,江淮间的这片小小区域自古也是热闹的,远古的人们很早就在水边筑起高台,营造家园,形成聚落。他们使用的各种器物,有长江流域文化的特征,又有大汶口文化的印记,南北文化自然融合,形成了肥西从史前文化到文明社会发展的清晰的历史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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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片地处江淮之间的大地,以其丰富的历史遗迹记录了南北文化的无数次碰撞交融。供图/肥西县文物管理所

    沿分水岭岭脊一线及两侧,岗冲交错,地形破碎,尽管降水总量偏丰,却难以大量蓄用,雨水从天而降,不作稍停,便“南入江,北入淮,留下十年九旱”。庄稼总是瘦而稀疏,人的忧愁却密集。

    ▲ 1991年突发的大洪水,给三河古镇造成了严重的灾情。仅仅23分钟,整个集镇就成了一片汪洋。供图/肥西县党史地方志办公室

    1978 年,又一场大旱落在肥西山南镇,却催生了一次必然发生的改革,从此,包产到户开启了中国农村改革的序幕,打破了持续 20 年僵滞的“大锅饭”体制。

    ▲ 夕照杭埠河。摄影/苗地
    ▲ 古镇的早晨是在人们熙熙攘攘的讨价还价声中苏醒的。摄影/孟建中

    观念一旦挣脱了束缚,土地也跟着活泛起来,人们将耗水多、难培管的稻子换成了易成活的果树、苗木,在市场上自由交易。

    为什么淮军偏偏起家肥西?

    从地图上俯瞰安徽,江淮二水东西横贯,将省境一分为三:北接中原之雄迈,南得江左之灵秀,处于安徽中部的合肥,则是一片丰饶的平畴沃野。清秀静好的潜山肥水,似乎更适合孕育佳人才子,而非沙场健儿。为什么淮军偏偏起家肥西?

    ▲ 晚清重臣李鸿章是淮军创始人和统帅。他招募淮勇,编练军队,以此对抗太平军。公版图片

    肥西在安徽的地理位置相当微妙:一方面,它是安徽省府最后的屏障,不宜放弃;另一方面,这里地势低平,无险可守,战略价值有限,不值得长期、大量投放主力部队。因此地方性的非正规部队就成了最佳的选择,太平天国时的“团练”、抗战中的游击队,都曾在肥西蓬勃发展。

    交战双方在肥西武装对峙、犬牙交错,形成一大片模糊地带。国家不幸英雄幸,经过战争的长期磨炼,一大批来自肥西的地方精英脱颖而出,成长为叱吒风云的军事力量。1862年,古老肥西终于成为焦点:淮军在这一年正式成军。

    ▲ 淮军训练内容包括新型兵器—洋枪的使用方法和学习西洋军队的操练规制。供图/FOTOE 图片库

    淮军自肥西起家,也可一窥肥西人的性格。而肥西人“彪悍”的性格背后,则是一段关于宗族仇杀的残酷历史。

    在淮军成立前夜,肥西正陷入权力真空带来的混乱失序。太平军的反复占领,使清地方政权丧失了管理能力。在这种环境下,宗族豪强代替政权,成为地方事务中的主导力量。

    ▲ 董小圩航拍图。如今很多建筑都不在了,但依稀可见当时的壕沟。摄影/孟建中
    ▲ 晚清淮军将领唐殿魁、唐定奎兄弟回到家乡后共同修建了家宅唐五房圩。深壕与高墙具备了防御功能。摄影/孟建中

    同出一乡的不同宗族豪强势力,或依附清军,或投靠太平军,相互关系错综复杂。星罗棋布于全县的各个圩堡,也因立场不同,经常相互攻击。正常的社会规范被战争破坏,一些豪强开始奉行暴力的丛林法则,制造大量惨剧,许多无辜者被时代裹挟,不得不奋力求存。

    ▲ 在肥西,刘铭传是一个传奇。这位出自农家的淮军将领,曾经贩过私盐,啸聚山林,后又入行伍,抗击太平军、捻军,再赴台与法国侵略者作战,守卫疆土,并大力开发建设台湾,其一生事迹彪炳史册。供图/肥西县刘铭传旧居纪念馆

    ▲ 历史荣光。摄影/张红

    艰苦而危险的环境下,肥西人被锻造得坚韧善战,就连肥西女性也显得格外坚强。英国观察家呤唎上校的《太平天国革命亲历记》,曾注意到太平军女兵在战场上“热烈的激情”,其实淮军女眷也同样拥有毫不逊色的激情。那是乱世之中,中国女性的勇敢与担当。

    农业县的“变形记”

    在中国,战事繁多的地区,经济发展难免受到波及。近些年,肥西的发展史,则是一场关于“乡土与制造”的突围

    ▲ 如今的肥西县已迈入“全国百强县””中部十强县“行列,领跑安徽县域经济,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片热土,以奋斗之姿,让梦想照亮生活。摄影/吴立军

    上世纪80年代的肥西,仍是个农业县,人均 GDP 水平在整个安徽省属于倒数的位次,甚至需要向隔壁的舒城等县借债。尽管工业基础并不够扎实,肥西还是力争了个全省第一——建立了第一个县级工业园区。

    作为合肥的西南副中心,肥西共享了合肥逐渐完善的基础设施,在“合肥城市圈” 这个大版图之中,集合了经济腾飞的天时和地利。

    ▲ 三河,地处肥西、庐江、舒城三县交界,汇集了丰乐河、杭埠河、南河、新河等入巢水道,曾经号称皖中首镇,自古是因水而兴、水土交融的商业市镇。摄影/胡本锁

    与肥西主城区只有半小时车程的合肥高铁南站通往北京、上海、成都和广州;穿城而过的多条高速公路是肥西制造走向全国的通道;合肥新桥国际机场也能轻松到达世界各地;通过在建的派河航道江淮运河还可以经由巢湖通江达海。

    纵横的水陆空线路交错成一个细密又精致的立体网络,肥西通向世界的时间和空间都被压缩了。通达的实体交通也意味着更为便捷的信息交流。

    ▲ 上派镇因踞于派河上游而得名。派河源自江淮分水岭,自西北向东南迂回转折,穿城而过,最后注入巢湖。如今,上派镇是肥西县县政府驻地,据合肥市区仅15千米,有合肥“南大门”之称。摄影/周宇

    从“工业立县”到成为“工业强县”,十几年间,肥西已成功转型成轻型工业城市,每年的工业产值上百亿,生产出来的“中国制造”涵括衣食住行各个领域,随着公路、铁路、航线远销世界各地。它们的起点在肥西,但辐射勾连着全球。

    以江淮汽车为中心的汽车制造业,以 TCL、格力、美的领头的家电制造业,以泰禾光电、安利新材料为代表的装备制造业和以联宝电子为核心的计算机制造业。是肥西目前最主要的四大产业,在整个县域工业经济的占比达 75%。

    ▲ 江淮汽车在肥西县的生产基地。摄影/刘禹扬

    因此,整个县域产业升级的路线已然很清晰:在保证现有产业优势的前提下,让生产线自动化、产品智能信息化。

    2018年,世界制造业大会在合肥召开,在大会 5万平方米的展览区中,光、电、声与虚拟影像、交互体验共同展示了一个有各种最前沿人工智能技术参与的未来生活:量子通信、智能语音、新型显示、新能源汽车等高科技产品就在你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 肥西是个年轻的城市,当她转型成轻工业城市,跃居中国百强县榜单之后,所形成的巨大的经济总量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里,参与生产和建设。供图/肥西县经济开发区

    这是中国制造的未来,也是人类的未来。

    老乡见老乡,干了这碗鸡汤

    离家再远的肥西人,提起老家的那锅鸡汤都会带上一丝温柔的语气,那是跟时间联系在一起的汤。

    ▲ 肥西美食图鉴。插画/杨恒

    不过,肥西老母鸡鸡汤的做法没有什么讲究,把鸡处理好,用砂锅炖上,放入葱、盐少许,大火煮,文火炖,一锅鸡汤就做好了。如此简单的做法,是只有食材的品质到达一定程度时才会有的底气。

    ▲ 醇厚浓香的肥西老母鸡汤。摄影/黄柯

    每次除夕的年夜饭之前,肥西人总要喝一碗老母鸡汤。几乎每个肥西孩子都会杀鸡,把处理好的母鸡放到家里的土灶大锅里,火星子幽幽地亮起来,柴上“咝”地一声冒出白汽,有些人家还会往鸡汤里加一点猪肉、排骨,或者加一点粉丝。鸡汤用文火慢炖着,炖到鼻息之间都是浓浓的鸡汤香味,用勺子盛出一碗来,小口小口地啜着,从喉头到胃部,只觉得温暖熨帖。

    ▲ 肥西老母鸡,本地人称之为“土鸡”,毛色麻黄,冠大而鲜红,属于麻黄鸡。摄影/黄柯

    所谓“无鸡不成宴”,一整个正月里,为了等待贵客登门,肥西人的宴席上少不了四道菜,头鸡二鱼三肉四圆,最后一盆老母鸡汤压轴,客人一看上了鸡汤,也就知道菜已经上满了。

    ▲ 肥西丘陵岗地一带家家户户每年冬天必做的年货,近似于人们熟知的腊味。摄影/黄柯

    对于肥西人,鸡似乎不仅仅是一种“食物”,更是好寓意、好兆头的象征。人们总是喜滋滋地把鸡的美意寄托在当地新生命的流转当中,然后一辈辈地传下去。

    ▲ 小吃和土菜,百年古镇的味道传承。摄影/邓学民

    在肥西三河古镇,有个独成一脉的“菜系”——土菜。三河虽地属安徽,但要提“徽菜”,三河人是没有反应的,古镇上的食客,不识徽菜,只认土菜

    土菜的土,土在鲜。

    三河因小南河、丰乐河和杭埠河于此交汇而得名,又紧邻着巢湖,各类河鲜、湖鲜自然是土菜的精华所在。凤尾鱼、银鱼、白米虾……随便一样,略加烹制,再挑剔的老饕也会为之折服。

    ▲ 三河缘于水、活于水、名于水,土菜多以河鲜、湖鲜为主,搭配应季蔬菜,吃得就是一个“鲜”字。王定华是三河镇小傲饭店的老板,也是掌勺人,他家的手艺已传承了近百年,镇上做土菜的师傅多是向他学习。摄影/黄柯

    银鱼蒸蛋,是三河的常见菜。刚从巢湖中捕上来的银鱼,快马加鞭运到三河,鱼还在筐中活蹦乱跳。鸡蛋蒸到刚刚凝固时,在蛋面上加一勺凉水,然后活的银鱼放入。银鱼受热,纷纷往蛋里钻,凉水也就顺着空隙渗入其中。这时猛火蒸透,即刻出锅,银鱼和鸡蛋之间,隔着一汪水,最大限度地保存了鱼的鲜美。

    土菜的土,土得厚重。

    厚重,说的是食材的实在。比如油炸锅巴,本地土菜馆,大都保留着一口烧柴火的土灶, 为的就是煮米饭时留下一块焦香的锅巴。

    将锅巴掰成小块,下油锅炸至金黄,捞出装盘,先摆上桌子;另起一口锅,油烧热后,放入红椒丝和洋葱丝煸炒,而后调味、勾芡、烧开。将沸腾的芡汁往锅巴上浇下,只听“滋啦”一阵脆响,热气与香气齐飞,锅巴共芡汁一色

    油炸锅巴一定要趁热吃,放凉了,锅巴就不脆了。甫一上桌,一大盘油炸锅巴不多时就见了底,酥脆和鲜香的口感充溢在口舌间,而肚皮也着实感受到了这道菜的“厚重”。

    ▲ 卖小吃的摊位随处可见,种类繁多。摄影/黄柯

    兼具水乡与山陵两种风貌的肥西,物产丰饶。水乡人善“烹小鲜”,浓淡相宜;山间“不时不食”,人与自然相融共生,流连在舌尖的,都是代代传承的肥西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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