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故事】嫂子

秦德昭,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黑龙江林职院书法专业教授,中国教育学会书法专业委员会委员,黑龙江师范书法教研会副会长,牡丹江市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牡丹江书画院特邀书法家。

本次回归故里至2020年5月5日已“满月”,带着一腔“难离”之情,离开了养育我的乔庄,这是我多年来在老家待的时间最长的一次。于5号晚来到了洛阳,看望我86岁的老嫂子。

我嫂子出生在北京,十六岁参加抗美援朝志愿军,由于工作需要,当时组织上选派她去军干校学习,未能去朝鲜。嫂子军校毕业后,分配到军委后勤卫生处工作。和上了两年东北军医大学的我哥是同事关系。我哥哥当年很帅!之后,两人相爱。那个年代谈恋爱,是要经领导同意才可以的。当时的单位领导是不同意嫂子同哥哥谈恋爱,并找嫂子谈话说:“我哥是地主成份出身,社会关系复杂”。嫂子没听领导的话。后来领导就把嫂子从后勤卫生处调到了北京协和医院为护士,把他俩分开了。哥和嫂子两年多的恋爱,终于在1957年春暖花开之时他们结为夫妻。

到了1958年初,哥哥也不能在后勤卫生处工作了,转业下放去东北边陲黑龙江的北大荒。嫂子请求单位和我哥一起去北大荒,单位领导不予放行。已是三个月身孕的嫂子,作出了一个果断举措,什么手续也没办,与哥哥“私奔”,一同去了北大荒。一个从小生活在北京,单纯、天真的热血青年来到这洪荒之地,没有想到生活、环境的落差是如此之大……起初他们想调离北大荒,其实那已是不可能的事了。然而这一干就是几十年!

1959年下半年河南农村饥饿形势越来越严重,我浮肿得连鞋也穿不上了,人民公社的大食堂里根本没米面下锅。我 清楚的记得,那一年秋雨连绵,食堂把腐烂发霉红薯秧子(稭秆),晾晒打碎煮“饭”,开饭时每家每户只能分上一瓢又黑又苦的红薯叶子汤。人们越喝越浮肿!我们当地的一些年轻人已逃难去了湖北。我不尽快离开老家,将会很快被饿死。因为在1959年9月份得了一场重症痢疾,一天拉脓血二十多次,命悬一线!我花6角钱买了一粒新药氯霉素胶囊,吃下以后,十分有效,治好了我的痢疾。我只身一人(母亲和姐姐先后在58年59年夏天投奔哥嫂去北大荒了)11月份我离开了养育我的家乡,至今已是六十一年矣!

1959年大年三十早上,我在北大荒的宝东站下了火车,我身上的那层棉衣,一下子被冻透了,我的脸冻得如刀割一样的疼,又饿又冷!还是咬着牙,按照信封上的地址,找到了哥嫂的家,850农场宝东医院。当我走到他们家门口时,正赶嫂子从屋里出来倒洗脸水,她以为我是要饭的,互不认识,这是第一次见到嫂子!我进屋看到母亲在做饭,我喊了一声:妈!母亲看到眼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小儿子愣了一会,我们母子相抱大哭起来!嫂子也在一旁落泪。那个年三十,我哥哥还在外出差,下午才回来,六年多未见面的哥哥,看到我浮肿的样子,悲喜际遇……在哥嫂家有饭吃了,我的浮肿逐渐消去,身体好起来了。我每天上他家附近山上砍些柴火,帮他们干点活。1960年春节过后,我盼望哥哥尽快为我找份工作,有个活干,有碗饭吃,我就足矣。他们没同意我的想法,1960年2月20号天刚亮,哥哥嫂子带我由宝东乘火车去西岗,送我去850农场子弟中学上学。到西岗下了火车,在去学校的路上,太阳升起来了,一场大雪之后,天十分的冷,我们顶着刀子似的西北风,向学校走去。远处的山,近处的田野白皑皑的望不到尽头。我跟在哥嫂的后面,心情无比激动!我想了很多,很多……这就是我的求学之路!是我人生的一条新路……到了学校之后,我插班进初中一年级(62-3班)。我的班主任语文老师叫李国威,也是来北大荒的转业军官,广东人,对学生特别慈祥。临别时嫂子掏出20元钱塞到我手里,当时我感动得泪流满面!我在老家已经辍学两年了,而且是一个被学校“开除”了的学生。我1958年在大河屯镇念初一时,因为说一句话:“我家三口人,食堂分的馍不够我一个人吃!”有人汇报给老师,给我扣上“反党反社会主义”大的帽子!因为我家是地主成份,受到“大辩论”,我不服。慘遭开除,我由两个人押送交到了村大队部。当时村大队部一位姓徐的人,见此情况,怒不可遏,把我毒打一顿,并锁进了一间黑屋子里。一天也不给饭吃,直至晚上九点多,在母亲的苦苦怏求之下,才把我放了。我真是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被遣送回本村劳动,作为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将永远失去了上学的机会!还曾一度要把我送进劳动教养队去改造。这些刻骨铭心的事,至今历历在目。我投奔哥嫂,到了北大荒,他们给了我上学受教育的机会,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大转折!湧泉之恩无以相报!

然而命运多舛,正当我们一些人的政治命运由最低谷慢慢走出来时,哥哥于1976年5月9日在北大荒的东方红林业局去世,享年44岁。全家人悲痛万分!

哥哥长我十岁,1950年3月在武汉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从他入伍到去世,二十六年的时间里,勤勤恳恳为党工作。到北大荒后,一直在医院从事院长助理员工作。夜间经常是医院的总值班出现在工作岗位上。为了抢救危重病人,夜间搞不到血源,他作为总值班曾多次主动献血!后来,当我们回忆起哥哥的病因时,无不为他工作时的一些举措,而愕惋叹息……

哥哥去世后,性格坚强的嫂子带着三个十多岁的儿女含辛茹苦,把他们拉扯养大,有上大学的,入伍当空军的,个个都很优秀,也十分孝顺。四十四年过去了,早些年曾有不少人给嫂子提婚,也曾有人追求嫂子,一些亲属也劝嫂子再嫁。可嫂子为了这个家,也是对哥哥的忠贞不渝!1982年在亲属的帮助下,嫂子从北大荒的东方红林业局医院调到了洛阳市妇幼保健院工作。古人云:“老嫂比母”。八十六岁的嫂子身患肝癌已近三年,做了四次介入治疗。奇迹般地活着!我近些年常来洛阳看望嫂,陪陪嫂子,她愿意和我说说心里话。自我到海南过候鸟生活以来,曾多次动员嫂子来海南住住,但她执意不来,我怎么劝说也不行。她总怕给别人添麻烦!处处为别人考虑。我常常想:没有哥哥嫂子,就没有我的今天!我要善待嫂子!也就对得起了我英年早逝的哥哥!

我常常和嫂子说:“你们俩由北京转业到北大荒,是不幸的,对于咱们这个家庭是兴运的。否则母亲、姐姐、我,在农村是出不来的!”当时对于我本人来说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一两个月后的1960年饿死;二,即使活过来,也是“光棍”一条。

我姐姐来北大荒后,在牡丹江卫校毕业,分配在牡丹江林区基层卫生所当医生,全心为林业工人家属服务,曾多年多次被评为劳模。1965年的那次劳模,姐姐单位派人敲锣打鼓,乘火车几百公里由八面通到虎林,向我母亲及全家报喜!母亲离开农村,摆脱了“地主婆”在农村受人欺凌的困境。

改革开放以来,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阶级斗争不再“斗”了,解下了套在一些人们头上的“地、富、反、坏、右”的紧箍咒。使一大批背着成份包袱的人,扬眉吐气,轻装上阵,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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