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 玉蛇
玉蛇
我家住在一条小街的一个老院子里，这个院子是二进式，是属于我家的祖产，我们小时候在前院后院里面跑来窜去，随时都能够看见一条长约两米、成人小臂那么粗的大蛇。
这条浅黄色的蛇被我们称为玉蛇，它从来不咬人，也不怕人，喜欢懒洋洋地盘踞在房梁上或者厨房阴暗的角落。我奶奶用扫帚赶过它，隔天它又会出现在厨房里，就像一条宠物猫或宠物狗一样，赖在奶奶的脚旁。
因为它的缓慢，我们这群小孩子并不怕它。还经常把它扛在肩上，抱在怀里，似乎这就是我们的一个玩伴，根本不是什么会咬人的冷血动物。
说来也怪，玉蛇行踪不定，我们家没有谁了解它住在哪里。家中有一只小猫，倒是跟玉蛇形影不离，俗话说龙虎斗，可用在它俩身上明显不管用，小猫对玉蛇很依恋，就像小弟依赖大哥一样。
我奶奶说：猫肯定知道玉蛇的洞在哪里，跟着它准能找到。
可猫很狡猾，一次次甩掉我们。直到我们长大，也未能得知玉蛇住在哪里。后来，我们也懒得去调查了，因为有了这对难兄难弟，院子里没有闹过鼠患，让人十分心安。
随着我们慢慢长大，这小街破旧了，院落老化了，时代变迁了，赶上了城市改造拆迁。一天，我们忙着拆迁搬家的事情，收拾屋子，收拾细软，谁都没有注意院子里进来了一个陌生人。
我二姐从院子外面买菜回来，看见这个人手里提着一个编织袋，慢慢悠悠地跨出了院门槛，我家的猫还跟在他脚后面紧追着叫唤。二姐觉得该人面生，还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进屋后就问：刚才那人是谁？
我们都觉得诧异，问发生了什么事？
二姐说：刚才有个人提着编制口袋，看上去还挺沉的，是你们叫来的收荒匠？收走了什么东西吗？
我们都摇头，说没看见。大家连忙检查了院里东西，也没见丢失什么。
可过了不久，我们就发现家里那只猫萎靡不振地蜷缩在厨房角落里，叫它也不应声。而玉蛇不见了，到处找都找不到。
玉蛇消失后，老鼠开始出现了，猫也懒得动，任由老鼠翻天。它如此伤心，引得我们也伤心起来，一天，我对猫说，你带我去找玉蛇住的地方吧，说不定它回来了呢？
猫竟然像是听懂了我的话，眼睛明显一亮，腾地支起身来，一步一回头地让我跟着它，走到后院最偏僻的一棵树后。这棵树是野鸟播下的种籽，自己长起来的，已经很粗状了。因为是野树，我们都不在意它的存在，不料玉蛇就在这棵树的根部住着——那里有一个洞，正对着院墙，背对着院子，非常隐秘。
我伸手进去摸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大概猫也钻进去看过，失望而归。后来我们再回忆二姐看见的那个陌生人，他口袋里的东西，正是我们的玩伴，玉蛇。
我奶奶说，那是镇宅的家蛇，没有它，这个家要散架了。
我觉得此言过重，但遇到了拆迁，老宅的历史就此烟消云散，失落的情绪大过于搬新家的喜悦。一大家人各自搬进钢筋铁骨的单元楼，却果真如奶奶所说，像是散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