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1014 | 刘秀春的生命是根银链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生命是根链条
刘秀春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要珍惜生命的每分每秒，因为一场意料不到的疾病或者一个意外的悲惨事件，都会使生命中断。”第一次读到这一段话时，那年我才上初二。我天真地以为“生命的中断”只与老人有关，跟我们这些孩子是没有半点关系的。
“生命的中断”是“死亡”的另一种说法。“死亡”这个词长辈们是忌讳谈及的。
端午节前一天，小楠值日，与其他三个同学负责打扫教室。他吊儿郎当地不愿认真打扫，还寻机偷溜。我拿着扫帚想打他，他笑着跑：“班长，来呀，来追我呀！你打得到我，我就回去去扫……”他是我们班年龄最小的一个，长得特可爱。胖嘟嘟的又很会搞笑，同学们都很喜欢他，虽然他是个调皮蛋，老师对他的疼爱也丝毫不减。
端午节的第二天，早读课小楠没有来，第一节课他还是没来。“他从不缺课的。”我心里纳闷着。第二节是班主任许老师的课，许老师走进教室时眼睛哭得红肿，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泪痕。她哽咽着告诉我们：“小楠没了！他走了！”
小楠才13岁，花季一样的年纪。怎么会没了？我怎么也无法相信，只是过了一天，可爱的小楠就永远离开我们，离开这个世界了。
那天的课，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小楠拿着扫帚在我面前一边跑一边笑的情景在我脑海中一遍遍浮现，一次次浮现……恍惚中我好像又看到小楠坐在座位上正抄着笔记。但那个位子空荡荡的，冷冰冰的。
那天傍晚我陪许老师去了小楠家，走在巷子里就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声，续续断断……听不清是女人还是男人在哭，但它却声声刺痛着我们的心。
门口，面目可憎的白色灯笼像一个胜利者似的高高挂着，仿佛在嘲笑我们的无能为力。
“你起来呀，你起来呀！你不是说想吃妈妈煎的荷包蛋吗？妈煎好了……”从后厅跑过来一个头发凌乱、脸色惨白的中年妇女，手里端着一盘煎好的荷包蛋，后面紧跟着一大群满脸是泪的人。“小楠，来吃，起来……”她喃喃自语，放下盘子，小心翼翼地抱起小楠又哭又笑。
我和老师站在一旁默默地落泪。这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残忍与“霸道”。
如果那天小楠不去海边游泳，他就不会死。可是生命没有如果！我憎恨海水，是它吞噬了我亲爱的同学。
我开始仇视“死亡”，我想打败它。可它却越来越多地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它在向我宣示它的威力。
大一那年，疼爱我的外公走了，我曾经以为“死亡“只会欺负弱者。外公那么强大不会做“死亡”的俘虏，他是抗美援朝的英雄，在战场上炸弹都没能把他怎样。可是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夜里，他安详地睡着了，再没醒过来。
原来“死亡”是我们的归宿，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贵，无论你是弱小还是强大，最终都要面对它。
几年后，祖父走了；又过了几年，祖母也走了。再后来，大学的同学也有人离世了，单位的同事也有一些挥手告别了。
渐渐地，我不再畏惧死亡。生命是一根无尽的链条，在太阳闪烁的那一截就是生，隐没在无边的黑暗中就是死。
那就让“生”更闪亮、更精彩吧！
转自：汕尾日报2018.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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