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诗经里拎出几滴月光||2位诗人作品

丁子的诗歌
谁是放牧人
青色草地。寥廓,你
从诗经里拎出几滴月光
在零散的白纸上放牧。寻觅清脆
为我寻觅人生的草原
其实,我是从妈妈怀抱里溜出来的星星
远方的歌在唱。还没有谱曲的我
却只能在等风。也许只能等云的放牧
青草深处,谁是那低头啃草的羔羊
我不是。只能算是一撮小草
谁为了咀嚼草的奶香。咀嚼我
从牙齿或是流涎的唇上
打开生命中不灭的灯
月下,开窗了吗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有一扇窗的
不管窗是为谁开的。都不会轻易关上
你的胆怯或故意的羞涩
让我远远地驻足,星月掩面
流浪的时光,就伴随漂泊的我
把脚步放开。丈量你的诺言
远方。有诗吗?你说
期待的是一簇杏花雨。我的影子
流成一条不会唱歌的河。渡口
你的兰舟醉了谁的酒盏
收割了途中的风尘,却无法丰盈
沿着蒲公英的约定拾起
当初留下半阙词牌守候的黄昏
或是守候那片纸上的窗
空余处,一直种植着我和白马
远去的黄沙残阳,还有一只
落单的鸟却不识曲谱
谁。在箫声中冷却 
叶子,在夜间飞回自己 
不要问秋的颜色。有叶子就足够了
枝头总是沉重,像临盆的孕妇
期待风。期待一种幸福的痛
而季节的分娩与叶子无关,光亮下
这个季节总是拥挤。夕阳流金
从视野中向大地垂落
趁着风还没有到来
趁着你的怀抱寥廓
再触摸一下枝头的羽毛
再翻阅几页凌乱的日记
再捡拾起几颗精美的碎石
再采撷一束瘦素的苦菊——
用还没有枯萎的叶子包裹
包裹进你回家的行囊。无需问轻重
包裹起曾经的鲜嫩、热烈、浓艳甚至
喧嚣或是寂寞,空旷或是拥挤,还有红尘
把这一切都交给时光。你回家
我和你同行
风,扯破了秋。也覆盖了阳光
就在夜间上路,就在夜间起飞
划破秋风的利刃
划破夕阳的伤痛
点亮回家的心灯……只要翅膀还在
就一定能找到太阳,飞回自己
是风信子也可以是水仙
尽管是躺着或是匍匐。你
毕竟从上一个路段靠近了我
如果没有了怜惜,其实怜惜是哥哥的
一次撕心的心疼。你已经吞咽
花的梦毕竟有花的味道
你把我揽入怀抱。风信子或是水仙
都是挺立着的,都没有在绯闻中躺下
举着残香。仅仅的一点点绿,一点点不灭的梦
只要是能为了你的告别点缀就行
绿或是香都是真实的
天已蓝。风已醒。香已消残。骨魂还在
归途仍在故园,历程只能消化昨夜或是星月
回家的路和远处的歌声一样。不敢藏匿
沿着你为我绽放的方向,筑造起另一个
拓荒的空间……
屋后的下午
谁在收拾行囊。一群家雀
叫着你的小名归巢

明天雨水,我就要穿上阳光出门

为了等待这一天
你不惜把自己揉碎。就在
门槛上,让回归的正月述说
不管是天黑还是天亮。你说
黎明在门外等着。嫂子还在灯下流泪
我。只能坐在门槛上抽烟
你不是还有一曲横笛吗
就在咱们后院,有一只蝴蝶坚守
梅花的骨骸依旧弥香。蝶翅
在流淌的途中被花的词汇吞噬
妈妈。妹妹走时已经没有了泪水
哥哥的横笛,一直唱到黄昏
推开门。或是关上门
哥哥抖落了都市的尘,风甜爽
妹妹的灯光写着杏花的容颜
明日雨水。还是你告诉我的
朝霞在等我,因为只有黎明的微笑
才能把我送进下一个行程
还没有走出正月。你又斟满烈酒
举起酒杯的还有谁……
阎安的诗歌
决断浮云的刀
大海的梦想是成为一团乌云  
用它蓬松的黑肚膛  
压弯龙卷风和彩虹  
压弯魔鬼岛屿弓弦般不安分的脊背  
就像一头被幻想折磨的大鱼  
冲出珍藏着10万个深渊的大海沟  
露出自己岛屿般  
可以停留彩虹也可以停留龙卷风的  
腥气冲天的黑脊背  
大海喜欢上演的大鱼岛屿般的黑脊背  
它不计得失地穿越着轮船和航海者的碎片  
仿佛不动声色的时间之刀是不用来杀生  
只用来决断浮云的刀  
孔子一定见过大海  
孔子一定见过大海  
所以他才喜欢乘马骑驴  
终生沿着大河的边际行走  
没有问过鱼也没有问过龙  
就通晓了为什么每一条河流  
赴死般不顾一切奔赴大海的秘密  
孔子一定见过大海  
所以他喜欢登临泰山  
喜欢在东岳泰山的绝顶上  
向下俯瞰将万世浮云尽收眼底  
将浮云之下丝绸泥丸般若有若无的山河  
像雨滴露水一样收入胸中 
孔子一定见过大海  
因此他看得见飞鸟看得见浮云  
也看得见在浮云似的飞鸟  
和飞鸟似的浮云之后  
那像浮云般若隐若现和若有若无的  
云层般的大地及其云层般渺茫的万物  
嗨!这个名叫孔子的人  
他秃顶上的毛发被劲风一直狂吹着  
像快要枯死的海藻一样一蹶不振  
我猜想他一定见过大海  
在绝顶上  
后来我渐渐喜欢上了登山  
每次在山顶我都能感受到世界在高处  
沉默的力量和沉默中  
头发被风拔起来又落向地面的声音  
在山的不同的等高线上  
时间在一天之中变幻着四季  
草木越往高处走越稀疏  
鸟也变幻着颜色和种类  
像智者一样在最高处  
世界在它的巅峰上削尽了草木  
裸露出秃顶仿佛它一直在那里等我  
当我登临绝顶  
想到自己脱发不止的头顶已掉了一小块  
其他地方也在渐渐稀落着  
不禁悲从中来但我还是坚持  
站在呼呼鸣叫的山风中  
听沉默中落下的头发  
来不及落地就随风而去  
与一望无尽的虚无一同沉没  
把潮水般泛上喉咙的声声长啸  
吞咽甘露一样一个个咽进肚子里
北方那些蓝色的湖泊
越过黄沙万里山岭万重  
就能见到那些蓝色的湖泊  
那是星星点灯的地方  
每天都在等待夜幕降临  
那些只有北方才有的不知来历的石头  
在湖边像星座一样分布仿佛星星的遗骸  
等着湖泊里的星星点灯之后  
他们将像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面面相觑  
不由分说偷偷哭泣一番  
我相信那些湖泊同样也在等待我的到来  
等待我不是乘着飞行器而是一个人徒步而来  
不是青年时代就来而是走了一辈子路  
在老得快要走不动的时候才蹒跚而来  
北方蓝色湖泊里那些星星点亮的灯多么寂寞  
湖边那些星座一样的巨石多么寂寞  
它们一直等待我的到来等待我进入垂暮晚境  
哪儿也去不了只好把岸边的灯  
和那些在巨石心脏上沉睡已久的星星  
一同点亮
追赶巨石的人  
巨石从世界的高处滚落下来  
巨石从世界所有的地方滚下来  
不需要高风吹拂不需要从一个高处  
到另一个高处或由高到低的大地般的阶梯  
不需要弓弦似的或者半月似的弧度  
不需要榴弹炮或者航天飞行器的弧度  
巨石在世界所有的细节里带着轰响滚来  
那在轰响着滚落的巨石后边追赶巨石的人  
那在背后被更加巨大的巨石追赶的人  
那狂奔不息的人大喊大叫的人  
那由于过分兴奋而不断跳向高处的人  
一次次错过了巨石追来的打击而将危险置之度外的人  
是幸福的人有着孩童般不可克服的纯洁  
和猛兽般不计后果的为世界献身的气度  
世界在陆地的中央世界在大海的中央  
世界在一颗还没有憋破的气球内部空虚的中央  
巨石朝世界的中央滚下来  
追赶巨石的人在世界的中央  
像玩一场始料未及而又胸有成竹的游戏  
追赶着巨石  
也被巨石追赶着
诗人简介:阎安,生于1965年,现居西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诗歌委员会全国委员。现任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陕西省诗歌委员会主任,《延河》杂志社社长、主编。1987年开始文学创作,出版个人专著《与蜘蛛同在的大地》《乌鸦掠过老城上空》《玩具城》《无头者的峡谷》《时间患者》《鱼王》《整理石头》《蓝孩子的七个夏天》《自然主义者的庄园》等十余部。部分作品被译成英语、俄语、日语、韩语、克罗地亚语,诗集《整理石头》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
投稿诗歌一次需四首以上,散文不少于1500字,凡投稿经筛选后以精品发表,信箱784052659@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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