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村商城遗址：一无所知的怀想

“商城”是商朝的城。商朝是3000多年前的第一个有文字记载的朝代，其城垣样貌历时如此之久而还有遗迹，只要这么想一想也就知道其珍贵了。但是，在现实里，它们的存在却因为其貌不扬而很容易被忽略。

定州西北接近太行山的平原上，一个个村庄星罗棋布。几千年来，河流和平原为这里生生不息的人们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得天独厚的条件，直到河流干涸，土地干旱，不得不进行精细化灌溉的现在。人口的负重和环境的恶化，让广袤的山前大地上变得尘土飞扬。坑洼颠簸的道路和到处可见的路边垃圾，成为一种无奈的日常景观。

这片村庄中的一个，王村，平常普通，与周围任何一个村庄无异。但是在村子的南边的田野里却赫然有几个巨大的夯土高基形成的平顶的“小山”。小山上因为有树木，所以就更显得它们比平原高出去了很多很多。站到一个夯土小山的方圆百亩以上的广袤山顶上，俯瞰王村，俯瞰平原，同时还可以遥望相距并不遥远的另外两座同样的夯土山。

考古证明，这几座山一样的巨大土台，都是商朝的城垣遗址。当时为了防水，防洪水，就在平原上夯土为城，环筑高墙，既可以防水也可以抵御猛兽和外敌。在那个文字刚刚诞生，绳瓦记事与高大上的文字一同使用着的青铜时代里，这样有规模的城垣，是安定生活的特殊保证。于焉栖息者，肯定不是军队就是皇族大臣。

如今，经过三千年的风吹雨打和农作战争的破坏，即便是最抗打击的土堆也已经被削掉了大半。发现的陶制的器皿碎片和瓷片有很多，瓦罐、灯豆、屋檐、台阶，从商朝到明清，都堆积在一起，还有工匠作坊的遗存痕迹。漫步高高的土城，从夯土里和地头的荒草里，随意捡起一块破瓦来，都是几百几千年前的旧物了。

没有记载，没有传说，这么几座夯土高城之外，就只有零碎的陶片。面对这样的历史，可以有无边的想象，却不能有任何一点落实的确凿。哪怕就是世世代代生活在它周边的王村的人，也对它的究竟一无所知。人类被堙没的既往，永远要比被说清楚被记载清楚的故事多得多。我们栖息在无边的沉默之上，生活在不可知的过去和同样不可知的未来之间；而不明了过去，人就会继续糊涂于现在。

当然，即便仅仅是意识到了这种我们过去的无知状态，这本身就已经非常有助于当下的神清目明了。这也许正是所以迢迢而至，于焉寻寻觅觅、盘桓伫立的内在动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