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关巍：【过了腊八就是年】（散文）

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

八

节

过了腊八就是年

作者：关巍

过了腊八就是年。小时候，特别盼过年。

那时候，小孩子一进腊月就把家里月份牌上过小年（腊月廿三）那天用红蓝铅笔划个圈，或是把日历书上那一页折起来，做个记号。因为过小年就等于拉开了过年的帷幕。

盼过年，其实就是盼着吃好吃的年嚼货儿，穿一身里外一新的新衣裳。

那时候，是票证年代，买什么都要票，买粮要粮票，买肉要肉票，买布要布票，还有什么糖票、油票、鸡蛋票、烟票、啤酒票、灯泡票……没有票，啥也不成。粮票还分全国粮票和地方粮票，全国粮票通行天下，谁家要是有个五斤、十斤的全国粮票，那简直就是今天的土豪。

平日里，都是拿粮本去粮店买粮。每个人吃粮都有定量，粗粮多，细粮少。

粗粮，多是苞米面、苞米碴子、高粱米。记得有一种高粱叫晋杂五，杂交高粱，颗粒不大，黑红黑红的，据说产量高，但不好吃，剌（la）嗓子。高粱米中，我最爱的是“高竿儿扬”，个头高，产量不高，高粱穗子不抱团，散开生长，米粒大，色泽粉白，好吃。但只有去乡下姥姥家，才能吃到。

细粮，就是大米、白面。谁家要是吃一顿细粮，那就是改善生活了。铝锅里焖上一小锅大米饭，看看将要煮好了，揭开锅盖，米香扑鼻，太诱人了。更诱人的是，盛上一小碗大米饭，趁热擓上一匙猪油（自家用板油熬的猪油色泽偏黄，讲究的是家长们从北京出差带回来的精制白油，玻璃瓶，扣白塑料盖的罐头装），再舀上一勺酱油，拿筷子这么一拌，天下第一美味，简直没谁了。今天一想起这个情节，还是要流哈喇子的。

所以，小孩子都盼过年，盼着吃“好贺儿”（东北话，好吃的东西）。

一进小年，爸妈就开始忙起来了。

先去鸡笼里挑一只下蛋不多或不下蛋了的母鸡，抓出来杀了，拾掇好。鸡血趁着温乎劲儿，加盐搅拌，调上面粉做成鸡血糊糊。我爸会做菜，做的鸡血糊糊最好吃，最难忘。后来，爸不在了，鸡血糊糊的鲜香美味只能从记忆深处去找寻了。鸡肉炖上黄蘑（我们老家叫黄粘团子），加一些宽粉，多炖些时间，出锅前，再把鸡心、鸡肝、鸡胗加进去炖上几分钟，放早了，就炖老了。我爸喜欢小女儿，多是把鸡心挑出来给她吃，说是能多长几个心眼。后来看，老百姓说的“吃什么补什么”是有道理的，我老妹确实心眼多，现在成了知名大律师了。

我妈负责准备糖块、花生、瓜子、水果、点心。糖块要用过年发的糖票买，不多，有些精贵。秋天晒干的花生角，这时拿出来，一半用来剥出花生米，炒一盘，那时也算一个菜，另一半做成炒花生，熬夜守岁时用来咯嗒牙。生的毛嗑（东北话，瓜子、葵花子）用盐和五香料卤煮过，装到口罩布拼缝的口袋里，拿到工厂里的硬汽管子上烘干，做成咸香酥脆的五香毛嗑。那时冬天里没啥好水果，也就是苹果和冻梨。苹果，多是国光、红玉、维锦，究竟哪种好吃一些，感觉差不太多，看着都球球蛋蛋的，个头不大，品相不好，但甜中带酸，嘎嘣溜脆，要是黄元帅苹果，那就算精品水果了。冻梨多是冻秋梨，草袋子盛着，露天放在院里，一个个冻得梆梆的。吃的时候，得提前放进冷水盆里慢慢缓，缓到冻梨表面结了一层冰壳，敲碎了，这时的冻梨也软乎了，咬一口，沁心的甜，透心的凉。现在市场上卖的，冻梨是冻梨，但不是正经的冻秋梨，买过一次，不大好吃。

过年了，爸妈把攒下来的白面、豆油（也有菜籽油）都拿出来，炸果子、炸麻花、炸丸子，就算点心了。炸的丸子，萝卜丝素丸子多，管够，肉馅和面的肉丸子少，抢手。

盼着盼着，到了大年三十，一年里最期盼、最实惠、最盛大、最隆重，也最有仪式感的年夜大餐即将开始。

中午时分，爸妈就着手准备。

我爸先写个菜单。大年三十的年夜饭，总是要做十个菜，取一个十全十美的好寓意。

肉菜是唱大戏的。一年到头，肚里没啥油水，过年了，孩子大人都得意这口儿。鱼是必须有的，连年有余嘛。我家住旱楼，跟平房没啥两样，虽是楼房，也生炉子、烧炕。所以，做菜以炖菜为主。鱼，一般是鲤鱼或是大王鱼，整条过油，然后铁锅炖上。猪肘子烀好了，去骨切大片，码到大海碗里，加上葱姜酱油五香料，上屉蒸。热菜一般有牛肉炖萝卜、木须肉、熘肥肠、四喜丸子。两个青菜有肉炒蒜苔、虎皮菜。虎皮菜就是白菜片、胡萝卜片、木耳、肉片一起炒，也可醋熘一下，好吃、可口。两个凉菜有香肠花生米拼盘、自己家熬的肉皮冻。我爸不会喝酒，开一瓶啤酒就够我们爷俩喝了。那时也没有什么饮料，家家时兴喝红茶菌，用个大瓶子自制发酵，喝起来酸酸甜甜的。

现在看，这都不算什么像样的菜品，难登大雅之堂，但在那时，这是孩子们的心之所盼，全家人聚在一起，开开心心过大年。

现在，有时觉得年味淡了，过年也不知道吃啥好。不缺衣少吃，也就不像小时候那样盼着过年。但是，仔细想想，年，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讲，真的是一种不可或缺的极具仪式感的符号，过年怎么吃、怎么喝、怎么玩，都是一种形式，真正核心的东西应该是团圆。

过年了，一家人要的是团团圆圆过大年。

过年了，彼此见面，鞠个躬，行个礼，问个好，即使再含蓄内敛，也要，且也会大声地送出我们内心诚挚的祝福：过年好！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关巍，职业教育者，文学爱好者。喜随笔、散文、诗歌创作，作品散见于《中国航空报》《沈阳日报》《南方航空》等报刊杂志。喜读书、喝茶，喜旅游、交友，偏爱国学、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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