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三日
暮色四合,夕阳向晚,你在另外一个城市短信与我。你说你这次所去的城市颇为有趣,一到傍晚时分,就会有大群乌鸦飞临此地,落满整个城市的屋檐巷口。一只只乌鸦默默站立在各自的属地,不鼓噪,也不口舌,仿佛在举行一场盛况空前的法事。在这里居住的民众并不觉好奇,依旧在街头或三五成群或孤单一人走过。各自忙碌,兀自前行,即使接踵擦肩,衣袂相碰,人与乌鸦皆各不相扰。而白昼到来时,乌鸦自会集体飞去,一只不留,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真神奇。你在短信的另一端大声惊呼,不容我仔细询问,便匆匆挂断电话,似是着急去往别处。只留我一人在深冬的街头对着一幅巨型广告牌发呆许久。
广告牌上是一只仿真褐色枯叶蝶,翅膀平铺,花纹般配,极为巧妙。右侧有一红色印章,镌刻“庄周梦蝶”四字,篆书,笔顺和谐,婉约有序。其他处皆为空白,原来只是一幅半成品,不觉猜测余下的部分隔日会掺杂什么俗事俗物。
我并没有告知你我的所见,或许,正如你面对的乌鸦群一样,我们偶尔会为尘世景象感到惊诧,继而平静。时光可以打磨掉很多行走路上的尖锐角落,而在所有的可以触及的情感之前,我们已经相爱许久。
最初的遇见,只是文字里的一场相欢,我写,你也写,偶有交集,相逢时会莞尔一笑。你说,你只是大地上的拾荒者,一路所走,都是低着头奔往前路茫茫。你喜欢大地里生长着的一切事物,植物旺盛或及枯萎,在你眼里都是诗行,都是象形文字。在稻草或者玉米的青稞里,你看到生命的迹象,你悲悯着这个尘世里的除却你之外的万物,直至逢到我,你忽然开始说出让人脸红的字字句句,日日夜夜里研磨思念,内心喜悦,却如斯平静。
而我,喜欢抬着头看着天空走路,我不在云端,却向往天空里的遁与驰,惘与惑。更多时候,我会去寻你,如同幼儿寻找母体,如同孤雁徘徊在家的门口。从没有这样,我关注一个人像是关注自己的生命。
第一次说爱你,心很疼。那一日你说,你如此灵气,定是为文字而生。我悦然而答,我是为你而生。话语刚落,彼此就开始沉默。后来你说,从没有一个人会这样对自己说出这般言语,沉默之后,你欣然落了泪。第一次听你说爱我,心也很疼。语言交错的一瞬,电光火石般惊倏可见,那一刻,天空溢彩,我亦欢喜着,泪流满面。
第一次单独见你,是在小城边缘的一家咖啡馆,相对而坐,听你絮絮而谈,你打开自己,如同打开一片丰硕的土地,河流,草木,丛林,沙漠,看起来波澜不惊,却无处不暗藏汹涌。窗外是漫天大雪,素净洁白,厅堂里有吉它手低声诵歌,婉转悠扬。你执手过来,说,我们拉个钩吧,自此,约定俗成,一生不可改变。
小拇指相扣,印下契约。我知道我已走进你的生命里,即使前路有风尘弥漫,我亦认了这种归属。而你,如同一粒草籽从空中落下,你说你找到了从前的草原,这里,有无数和你一样的生命在喘息,你为自己有了去路,而莫名欢喜。
就如这一日,我从郊外回转,还来不及褪去霜色,就接到你的电话,里面的莺歌燕舞,我自收下,余下的字句,我悄然打了包,珍贵收藏了。
书上说,最好的爱情,就是在适合的年龄遇见对方,而后,彼此相约着一起成长。有幸,我们开始参与彼此的生命与生活,不言离弃,不说白头,只是走着,或者平行,或者交错,最后,都会找到对方伸过来的手臂。
我爱你。这一句在心里日日窖藏着,躲闪不开。我知道,这个冬天之后,我们还有一个约定。—— 我只听说南山上新开了一座牡丹园,而你却说,亲爱的,你是那花里最艳丽的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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