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的“爆款”服饰

在中国服饰的历史长河中,汉族服饰曾经过几次变化:自西汉王朝建立了空前强大的大一统国家后,汉族就成为中国人口最多的民族,也就有了汉服。到了北朝,北方草原民族入主中原,便捷的胡服逐渐融入汉人的装束,又经隋入唐,形成唐装。安史之乱后,民族矛盾上升,汉人服饰将艳丽的胡风收敛,夸张地恢复了汉服的长袍宽袖特征,在服装式样的收放变化中,产生了典雅的宋代汉族服饰,其中最有特色的便是褙子。

褙子的源流

褙子在北宋中晚期是男女皆服、上下同服的一种新式服装。从诸多史籍记载中可以推断,褙子是由前期的半臂和中单两种形式融合发展而来的。半臂,是一种衣袖长度至肘的服装,与现在的短袖或蝙蝠袖十分类似,其形制为合领、对襟。太原南郊唐墓出土壁画中橘衣女子所展现的那样(如图1)。这种橘色半袖小衫即为半臂,穿时罩于衫外,胸前结带。这种服饰兴起于隋朝,源自晋“半袖”。唐初文官便穿着这种服饰,“以别文武。”

图1:唐半臂太原南郊金胜村太原化工焦化厂唐墓墓室西壁出土壁画

晚唐宋初时期,因多数服饰的衣袖开始变得越来越宽,再套半臂十分不便,故其使用范围逐渐缩小,褙子便开始出现了。

褙子有直领对襟、斜领交襟、盘领交襟等样式,以直领对襟式最常见。窄衣修身、锦饰作缘,腰身为直线形,两侧腋下开衩,袖子有宽窄、短长之分,衣长有半身、及膝、过膝、至足几种,下摆窄长,腋下开高衩,即衣服前后襟不缝合,腋下或背后垂有带子,但并不系扎。

文会图与男式褙子

宋代男子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商贾仪卫都穿褙子, 但只能作为日常燕居的便服或当作中单穿在礼服之内。褙子在腋下及背后缀有带子,但并不系结,只起到垂坠飘曳的装饰作用,主要为了仿古中单交带的形式,有“好古存旧”之意。

北宋的男款褙子类似深衣制的穿着方式(如圖2),是一种衣袖长度至肘的服装,其形制分为斜领交襟和盘领交襟二式,缺髋,穿时罩于衫外,腰间要用布帛勒住,更像是“半臂”的交领缺髋衫,通常为日常的便服。

图2:男式褙子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文会图

瑶台步月图与女式褙子

宋代盛行赏月之风。“吟风玩月”成为这一时期画家青睐的绘画题材。仕女形象大多“貌似嫦娥,圆如皓月”。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的《瑶台步月图》,长25.6厘米,宽26.7厘米,可谓该类画作的代表。该作品左边栏杆傍和下方分别有作者陈清波款,绘三仕女夜登露台的游玩场景。她们高绾发髻,柳眉细腰,清秀婉约,分别手捧茶杯,或佇立瑶台,或娓娓而谈,神态悠闲。左右各立一仆,执壶、扇相侍。

图3:北京故宫博物院藏瑶台步月图(局部)

女款褙子的具体形制为直领对襟(如图3),直裾样式,长袖长衣身,对襟处不加扣系、不施纽,腋下开长衩,前后片不缝合,腋下或后背垂有带子,但不系结,使其自然下垂。袖子有宽窄之分,衣长有及膝、膝上、过膝之别。衣的下摆十分窄细,不同于以往的衫、袍,褙子的两侧开高衩,行走时随身飘动,任其露出里衣。在门襟、袖口等处均有花纹镶边,领口及前襟处绘制的花边被称为“领抹”,宋朝市场上能买到现成的领抹,尤其把春桃、夏荷、秋菊、冬梅等一些四季花朵图案拼成“一年景”纹样的领抹最具特色。

图4:紫灰色绉纱镶花边褙子福建福州黄昇墓出土

福建福州黄昇墓出土的紫灰色绉纱镶花边褙子(如图4),就是直领、对襟样式,两袖呈直筒形,衣长过膝。衣身前短后长,腋下开衩。这件褙子的领抹为彩绘,绘有菊花、芙蓉和几何图纹,为贵妇夏季所穿常服。

图5:上海博物馆藏歌乐图(局部)

宋代女子的服饰是清新典雅的风格,服装以窄瘦、修长、清奇为美, 上至皇后,下至奴婢侍从、优伶乐人都穿褙子(如图5),女性一般把褙子当作常服 (公服) 及次于大礼服的常礼服来穿。因为褙子的形制偏窄小, 所以贵族妇女多将褙子穿在大袖衫内, 普通妇女多将褙子当做罩衣穿着在外,穿着时褙子的下摆随身飘动, 露出里衣, 称为“不制衿”。

“爆款”的原因

从服饰样式具有延续性的角度而言,在晚唐至五代时期,形成了一种内穿抹胸、外披对襟长衣、下着长裙的穿着形式。据北宋中晚期出土的墓葬壁画和一些绘画作品等图像资料显示,宋代中上阶层女子的上衣多为一种直领对襟的长袖衫,基本延续了晚唐五代抹胸外罩对襟长衣的服饰风格。但从传世宋画《瑶台步月图》《歌乐图》中的杂剧服饰来看,这种外罩更加称身适体,对前朝虽有沿袭,却不如前朝衣型松阔。

从服饰功能角度而言,“利身”、“便事”的实用功能是褙子成为社会各阶层人士普遍接受的重要原因。《群书类编故事》载,“举胡德辉《杂志》云:'背子本婢妾之服,以其行直主母之背,故名背子。后来习俗相承,遂为男女辨贵贱之服。”开衩的褙子同缺胯衫一样,因其便于劳作、跨骑和行走侍役,很快被上层人士广泛接受,成为上下通服的衣式。长及脚踝的褙子,衣身本就紧窄,如若两腋不开衩,必会限制文人骑驴、武士策马、庶民行走、侍者劳作,带来诸多不便。而可长可短的衣式,也使女式褙子可以作为一种于节日、喜庆、见客等正式场合穿着的礼服。《宋史·舆服志》中就规定,皇后在受册封后回来拜谒家庙时,改穿褙子。《师友谈记》中也记载:北宋皇太后和皇后在饮宴时均服黄褙子。可见,褙子也可以作为一种日常便服,其“利身”的服式既维持了后妃们的尊贵,又不乏唯美与舒适之感。

从生活方式改变的角度而言,褙子之所以在北宋中后期流行,与当时人们生活起居方式的改变不无关系。从《孔子讲学图》中弟子们的席地而坐,到《韩熙载夜宴图》中两位官员的垂足而坐,乃至圈椅、交椅、太师椅,可见坐具从无足向低足、高足的发展,已经逐步改变了我国传统的生活起居方式。这些生活方式的变化使人们从坐到站,从起身到行走变得方便自如,生活节奏随之加快,这也是宋代服饰更向实用、便捷方向发展的重要因素。“利身”的褙子简化了人的穿戴过程,外短内长(即外着褙子与内服长裙、长裤)的搭配方式也不会因衣裾开衩遮护不严而有损仪容。同时,褙子的形制也适应了北宋中后期人们出行方式的改变,那时人们出门行路,除乘车和轿子外,以骑马、驴、骆驼、牛等代步的现象颇为常见。

另外,宋代的审美追求保守的理性之美, 在艺术上追求含蓄空灵、自然平淡, 反映在服饰上自然讲究回归传统的朴素之风, 崇尚简朴, “惟务洁净, 不可异众”。褙子就是在这种审美趣味的影响下产生的。因此, 褙子是宋代保守理性之美的体现,能成为“爆款”,也是因其符合了当时社会回归传统、讲求伦理的社会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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